高務實仍然規(guī)規(guī)矩矩磕了個頭:“謝陛下?!比缓蟛乓槐菊?jīng)地站起身來。雖說皇帝與高拱足夠親近,但并不代表高務實就不需要講究禮節(jié),作為曾經(jīng)在縣委一秘位置上混飯數(shù)年的一根老油條,禮多人不怪這句話也算他的信條之一。至于磕頭,他早幾年的時候就已經(jīng)打破了心理障礙——其實是被逼無奈,只好阿q似的對自己說:反正都是跪古人,不知道多少代的祖宗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果然,隆慶笑道:“高家門風嚴謹,朕算是見識了。”然后又對高拱道:“我聽說先生帶了侄兒同來,已經(jīng)吩咐下去,叫太子來陪……呃,來陪小高卿家說話了。”
高拱還好,只是拱手謝過皇帝,高務實卻是又吃了一大驚,暗道:“看來我還是小看了三伯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啊,就我現(xiàn)在這么個小屁孩,僅僅因為是‘高先生的侄兒’,皇帝竟然把太子叫來跟我作陪?這可真是世界觀都被顛覆了……”想了想還是客氣了一句:“小子微末白身,豈敢勞動太子殿下?”
隆慶笑呵呵地擺手道:“無妨,太子自讀書以來,因著宮里規(guī)矩,連他弟弟都難得見上一面,我瞧他平日也是悶得慌。你們兩個年歲相差仿佛,想來倒能玩到一塊的。馮保,你帶小高卿家去偏殿稍候,再派人去催一催太子?!?
馮保趕忙應了,客客氣氣將高務實領走。隆慶則滿面春風地拉著高拱的手進了正殿。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高拱那邊君臣師生的敘舊暫不去說,這邊高務實隨馮保走進一處偏殿,馮保引他在外堂坐了,便道:“小爺方才應是在貴妃娘娘那兒,咱家估摸時辰,這會兒想是也快到了,小高先生還請稍事休息,咱家去接小爺來?!?
小爺,毫無疑問說的是太子,明朝宮里的宦官宮女對太子有“小爺”這么個稱呼,跟這個類比的還有稱呼皇帝作“皇爺”、“萬歲爺爺”之類,反倒是后世影視劇中常用的“萬歲爺”比較少見——當然影視劇中的謬誤太多,像這種已經(jīng)是小意思了。
高務實聽他語氣客氣得幾乎都稱得上恭敬了,不禁也有些飄飄然。不過人家現(xiàn)在怎么著也是管著東廠和御馬監(jiān)[注:御馬監(jiān)不是管馬而是管軍權。]的,屬于特務機構和京城軍權兩手都抓、兩手都硬的實權派大太監(jiān),放眼內(nèi)廷,應該算是第二號人物,自己這種白身小屁孩不過是仗著三伯的威風,還是不要狐假虎威的好,于是連忙站起來像模像樣的拱手一禮:“小子何德何能,當?shù)脧S公如此客氣?!?
馮保連忙擺手笑道:“誒,小高先生哪里話,以新鄭高氏家學淵源,若干年后小高先生還怕不是內(nèi)閣重臣?咱家只是個伺候皇爺?shù)南氯?,就當是提前恭敬著,那也不算什么……?
高務實一聽他這么說,心中便道:“好機會!”忙道:“廠公這話小子可不敢茍同——未免太過謙了!便是我家三伯平日里提起廠公,也是交口稱贊,直夸廠公是如今內(nèi)廷中儒宦之翹楚,若非……啊,早想推薦廠公更進一步呀!”
馮保一開始聽他說高拱在家稱贊自己,心中還不禁冷笑,暗道:“高肅卿要真會夸我,我馮某人何至于至今沒有掌???”結(jié)果一聽后來那個“若非”,心頭不禁猛跳:“難道這里頭還有什么隱情?高拱……是因為有別的原因才沒有推薦我?”
但這話卻不方便直接開口問,尤其是對方雖然看起來足夠聰明,舉止儀態(tài)也成熟得不像是個幾歲的小孩子,但畢竟自己與他只是頭一回見面,萬一對方不過是家教嚴格,所以禮數(shù)周全,其實心智仍不過普通小孩兒呢?要是把某些話傳了出去,那就十分不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