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四不打算演了?”
朱權眉頭緊蹙。
他其實不想這么早就硬剛。
但朱權也明白當前形勢之險峻,唯有諸王聯(lián)合一處,才能夠與朱雄英抗衡。
可一旦六王合盟,就等于和朝廷徹底撕破臉,大家都不用再繼續(xù)演什么忠臣良藩了,更別談什么叔侄情深,這一點母庸置疑。
因為雖說燕王提議的會盟地點是在塞外,但誰都不是傻子,先前秦王這事就已經(jīng)能看出,朝廷是有探子在漠北的。
只要六王一會盟,這個消息第二天就會出現(xiàn)在應天的御桉上。
而且藩王會盟的實際意義和宣布造反沒區(qū)別。
但現(xiàn)在,確實找不到第二條出路了,不聯(lián)合一處,只能等到被朱雄英逐個弄死。
可俗話說的好,‘名不正,則不順’。
既然要硬剛,那就得找個由頭,絕對不能披個造反的名頭,想當年的東晉八王之亂還知道披了個清君側的名頭。
想到這里,朱權心思活絡了起來。
突然,靈光一閃。
他好似想到了什么,胸中思緒如泉涌,提筆揮毫。
‘四哥鈞鑒,弟對兄之敬仰如滔滔江水……’
“…………………?!?
“………,還望四哥慎慮之,弟權敬上?!?
寧王寫完信之后,又是反復修修改改,大多都是遣詞造句,典型的強迫癥晚期,直到臉上洋溢著滿意之色才停下。
“殿下,應天暗子有消息傳來?!?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聲音。
“拿來?!?
親信連忙推門入內,恭敬呈上一封密信。
朱權拆開細看了起來,先是一愣,接著嗤的一聲笑了。
“以法扼災,呵呵?!?
“朱雄英這小子比本王還會吹,牛都飛天上去了。”
…………………
與此同時。
應天府,東宮上下,噤若寒蟬。
太子寢殿之內,呼啦啦的跪了一地人,都是垂著腦袋,莫敢仰視。
老朱聞訊已經(jīng)趕到,此刻的他披著一件黃袍大氅,微微句僂著背嵴,一不發(fā)的站在阿標病榻之前,神情復雜的注視著自己的這個大兒子,自己傾盡半生心血培養(yǎng)的接班人。
這一幕,好似讓他想到了洪武二十五年的那一天。
他同樣趕到大兒子的病榻前,看著床榻上的阿標昏沉不醒,只是那個時候,還有個大孫子神神道道,接著大兒子便神奇的睜開了眼。
他的身子在微微顫動,不知是病體原因還是心痛所致。
對了,大孫子!
老朱混濁的眸子中精光一閃。
“太孫來了沒?”
老朱凝聲向左右問道。
“回父皇,允熥已經(jīng)去請了,想必這會太孫殿下已經(jīng)在來的路上了。”
周王朱老五站在老朱身側,沉聲回答道。
他自幼精通醫(yī)術,曾師從數(shù)位名醫(yī),自問醫(yī)術可入當時一流。
可是面對阿標的病情卻是束手無策,若是換了個其他人,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宣布對方寄了,可以準備喪葬一條龍了。
“大哥來了,大哥來了!”
朱允熥冒火的聲音響起,只見他火急火燎的沖入寢殿,當看到滿地跪著的人時才反應過來不對勁,兀的一眼就看到回過頭朝自己看來的老朱。
‘撲通’一聲,嚇跪了。
“皇,皇祖父,孫兒拜見皇祖父!”
老朱壓根沒有看朱允熥,他的目光放在后一步進入殿中的朱雄英。
只見朱雄英神色沉定,緩步上前。
“孫兒拜見皇祖父?!?
“見過五王叔?!?
朱雄英瞥了眼朱橚,對于這個歷史上有名的賢王,大法師還是留了該給的尊敬,朱橚也是微笑躬身回禮。
天家講究禮制,從輩分上朱橚是朱雄英的叔叔,可從尊卑君臣之上,朱雄英是君,他是臣。
“別見禮了,快來看看你爹。”
老朱急聲。
“嗯?!?
在朱允炆和呂氏嫉恨的眼神中,朱雄英跨步走近病榻,可見阿標臉色灰白,整個人只有出氣,罕有進氣。
“氣血攻心,倒行逆轉,屬回天無力之癥?!?
朱老五在旁講出自己的診脈判斷。
他其實判斷的并沒有錯,凡人醫(yī)術,對現(xiàn)在的阿標來說已經(jīng)沒有任何作用了。
不過朱雄英壓根沒有理會朱橚這番話,他也沒有伸手去探脈,畢竟這么高級的操作他也不會。
大法師只會一件事。
那便是,嗑藥。
變戲法一般從納戒中取出完成法天象地任務所得的回魂丹,一把塞入阿標口中,也不捏成什么粉末,手成劍指,直接點在阿標喉嚨下三寸之地,‘咕?!宦曆柿讼氯?。
接著,神跡出現(xiàn)。
只見阿標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恢復血色,氣息也不虛弱,逐漸變得平穩(wěn)了起來。
一旁的朱老五,還有那群跪地的太醫(yī),一個個都看傻了。
還有這樣的操作?!
老朱則是眼神一亮,滿是自豪驕傲,咱大孫子就是牛逼啊。
又想到先前宋忠與自己所說‘這雷霆應是太孫殿下所召’,看來自家大孫子果真是仙人轉世,不虧是咱老朱的血脈!
這么一論,咱老朱上輩子恐怕也是天上某個神仙。
只是阿標血色雖然恢復如常,氣息也是平穩(wěn)了下來,但人卻是沒有絲毫醒過來的跡象。
“失魂。”
旁邊的朱老五適時補了一句。
“嗯?!?
朱雄英微微皺眉,接著抬手點在阿標眉心,隨后閉上眼。
剎那,入夢阿標。
……………
“這是…”
朱雄英發(fā)現(xiàn)自己出現(xiàn)在了東宮,已是深夜。
當然,這里是阿標的夢境。
而且也是在這座寢殿,不過卻是在寢殿門外,看這四周布置,紅燈籠,大喜字,看起來像是大婚之景。
‘殿下輕些…’
‘太快了…’
‘疼…’
什么聲音?
朱雄英一愣,清純的他,完全聽不懂。
好你個朱阿標,平日里對我板著臉一本嚴肅,夢里天天yy點這種鬼玩意,難怪不愿意醒來。
下意識想要推門,直接把阿標從夢里拽醒。
可朱雄英想了想還是算了,這畢竟是自己的誕生之夜,想必也是阿標人生中最回味和美妙的一夜,他對自己生母常氏的感情,明顯真摯入骨,不然不會在這個時間段夢起。
不過只要不是什么夢魔,等結束后,會自然醒來。
想罷,直接出夢。
……………
“皇祖父不必擔心,父王兩個時辰之后,自會醒來?!?
朱雄英開口說道。
至于為什么說是兩個時辰,是他以自己為基準估算的。
都說虎父無犬子,虎子焉能有犬父?
老朱對大孫子的話無比相信,長長的松了口氣。
接著目光凌厲,看向跪地的太醫(yī)們。
“一個個都是庸醫(yī),咱養(yǎng)著你們有何用?!?
這幫子太醫(yī)一聽這話,尿都直接嚇出來了,紛紛是磕頭請罪。
“老五,你也別忙著回封地,咱命你即日起整肅太醫(yī)院?!?
老朱知曉朱老五身懷當世一流醫(yī)術。
“兒臣遵旨?!?
朱橚躬身領命,他的目光卻是集中在朱雄英身上,極為好奇方才朱雄英給阿標吃了什么東西,竟是這般神奇。
尋思著找機會問大侄子撈幾顆。
“隨咱出來。”
老朱見阿標無恙了,臉色正肅。
“嗯。”
朱雄英跟著老朱來到殿外,暴雨傾盆,打的屋檐乒乓作響。
老朱望著遠方,語氣中有著抑制不住的悲意。
“咱已經(jīng)收到消息,你二叔的人頭,將于明日寅時送至應天?!?
“你打算如何處置。”
朱雄英一愣。
這是你兒子的頭,又不是我兒子,問我干嘛?
微微皺起眉頭,他能感覺到,這是老朱在考驗自己作為一個帝王的魄力。
“懸于午門之前,警示天下。”
朱雄英澹澹開口。
老朱一愣,接著帶著悲意的臉,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無頭秦王:爹,我是撿來的吧??。?
…………………
晉地,晉王府。
后花園武場,十多個軍士躺在地上半死不活,身上多出都有著鞭痕,都是朱老三的杰作。此時的朱棢剛看完朱老四的飛鷹傳信,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這一趟秦地之行,他算是徹底被朱雄英耍了一道,領著八萬大軍來回跑了個寂寞,暴躁朱棢甚至都有一種想帶兵直殺南京的沖動。
回了晉王府之后,直接鞭死了兩個士卒泄憤。
“大王,寧王來信?!?
親信顫巍巍上前,生怕朱棢給他來一鞭子,朱棢的鞭子上都有倒刺,一鞭子下去得修養(yǎng)大半月,恭敬的將一封密信呈上。
朱棢抬手接過,直接撕開蜜蠟,看著信中內容,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將此信,飛鷹送入應天,交予世子手中。”
“傳本王命,讓其依信中寧王計劃行事。”
將信遞回親信,這親信慌忙接過稱是。
“朱權這小子,有點意思。”
朱棢松了松筋骨。
方才寧王信中,詳述了如果要和朝廷徹底撕破臉,該如何扯一面‘名正順’的大旗。
至于燕王信中的六王會盟,朱棢則是更感興趣,六王會盟自然要選出一個盟主,不論是從年長還是從所擁實力,亦或是從藩地區(qū)位來算。
他朱老三都當之無愧。
這在朱老三看來,以五王之力為自己所用,圖謀天下之后再鳥盡弓藏,豈不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