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有余
擂臺賽期間,天道會的決賽日期便已定下,引得更多的人趕赴中州。
數(shù)日之間,中興郡外砂石飛揚,塵浪迭起。
訪友,會客、觀戰(zhàn)。
此間的大部分人都已聽說天書院那個鄉(xiāng)野私修戰(zhàn)敗了臨賽破境的顏昊一事,對傳之中的主人公好奇不已。
家中有女的小世家,更是心思百出。
不過隨后眾人才聽說,季憂在攻擂成功之后眼看著無人愿意上前挑擂,于是就回了豐州去準(zhǔn)備秋收一事,叫人一陣恍惚。
秋收這件事,對修仙者而似乎已是多年未曾聽過的詞匯,如今卻與天道會聯(lián)系在一起,讓人心覺怪異。
而這等行徑在其余的二十多位參賽通玄的眼中,卻無異于一種諷刺,好像在料定了他這一擂,無人敢戰(zhàn)。
這是天道會,是仙宗、世家齊聚的九州盛會,如何該出現(xiàn)這私修遍壓群雄之事。
可后續(xù)的事實卻證明,真的沒有人對他下攻擂貼。
此時,兩輛馬車已經(jīng)進入到了豐州。
豐州與中州南北接壤,中興郡與豐州邊境僅有一步之遙,距離倒是不遠。
季憂和匡誠此時坐在馬車之上,感受著路面的平坦,心中一片舒暢。
豐州官道在前幾日便徹底修繕完成,他此番前來除了準(zhǔn)備秋收之事,還是為了查驗這條官道,如今看來,確實是不錯的。
他們能夠看到寬闊的路面上已經(jīng)有行人來往,靠近村子的地方還出現(xiàn)了小規(guī)模的集市,雖然攤位不多,但人數(shù)卻不少,來來往往之間令人覺得欣慰。
因為集市這種商業(yè)形態(tài),本身就是吃不完、用不完才會催生的。
而在一年多以前,豐州家家戶戶都有人會會被餓死,就更不用說會有什么盈余了。
“附近村落所自然聚集的集市,可以安排官府稍微引導(dǎo)維護一下?!?
“等到規(guī)模大一些,遷到一起合并,讓經(jīng)濟流通起來?!?
“關(guān)于流民的政策,還是如之前一樣,分予土地,讓他們安家置業(yè)。”
“還有之前說過的那件事,興建學(xué)堂,成人也可入學(xué),虛頭巴腦的就不用教了,主要教認(rèn)字就好?!?
曹勁松、溫正心、裴如意、班陽舒四人正坐在其中領(lǐng)頭的那輛馬車上,看著凝視窗外的季憂和匡誠,忍不住對視一眼。
趁著天道會間隙回家務(wù)農(nóng)這種事著實抽象了些,也就他能夠做的出來了。
現(xiàn)在先賢園之中,還指不定議論成了什么樣子。
不過,這倒是極為符合他那鄉(xiāng)野私修的身份。
天底下的修仙者全都在講家世背景,有些出身微末者即便因天賦進了仙宗,家中若不顯赫都無法抬頭。
偏偏是這孽徒,從不將其當(dāng)做難以啟齒的事情,偏還強的讓人連笑都不敢笑。
現(xiàn)在唯一的問題,就只剩下生生不息了。
世家屹立,非一人之能,而是世代傳承。
青云天下有不少世家都是因為青黃不接走向衰落,所以在他們看來,季家的壯大迫在眉睫。
不過還有一件事他們聽說了,就是有二十八位世家千金給他送了信箋,結(jié)果被退回了。
確實,以季憂如今這般名望,挑挑揀揀也是正常,可問題是他連見都未見就拒絕了。
季憂絕對不是個坐懷不亂的君子,這般謹(jǐn)慎,叫人生疑。
“丹宗的元姑娘是不太愛吃醋的,天道會明明是個好時機,他偏對納妾沒有想法?!?
“?”
季憂聞聲回過頭來,比出一個噤聲的手勢,看向了右后側(cè)隨行而來的那輛馬車。
四人對視一眼,忍不住看向了隔壁那座馬車。
那馬車是從先賢園駛出來與他們匯合的,里面坐著的是魏相孫女魏蕊,啟程之前特地從馬車上下來與他們打過招呼的。
曹勁松聞聲皺眉:“噓什么噓?血脈延續(xù)一事跟你說了多久了,就是不當(dāng)回事。”
匡誠此時屏住了呼吸:“曹教習(xí)還是少說兩句為妙?!?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這孽徒雙親已經(jīng)過世,這事我若不操心,誰還能操心?!?
“生子這事也不是一個人說了才算的,不過我相信的季兄是心中有數(shù)的?!?
“我有數(shù)的。”
季憂回答一聲,想起昨日懷中那無法消散的劍氣,心說我知道那必然很疼。
說完這句,他不動聲色地看著豐州府的方向,腦中開始浮現(xiàn)出一個畫面。
那是在季寨門口,陽光溫和,晴空萬里,一個國色天香的少女在門前掛上了一塊木牌,寫著曹勁松與狗不得入內(nèi)。
行路匆匆之間,馬車進入到了豐州府。
放眼望去,金黃的麥田一望無際,綿延千里,秋風(fēng)掠過時,千萬株麥穗齊齊低伏,又緩緩昂首,掀起層層迭迭的浪濤,那金燦燦的波光一直蕩漾到遠處一座小山的腳下,與天邊的流云交融在一處。
此間,曹勁松還在苦口婆心地講述著生生不息的重要性,卻發(fā)現(xiàn)匡誠和季憂假裝在看麥田,回應(yīng)越來越少。
尤其是進入到豐州府后,兩人干脆話都不說,眼神一直瞟著隔壁馬車,仿佛在警惕著什么。
不多時,馬車緩緩?fù)qv,季憂和匡誠率先跳下了車轅。
因昨日有過一場急雨,豐州的地面仍泛著濕漉漉的烏光,低洼處積著的水汪里浮著幾片被雨水打落的銀杏葉,金黃的葉片邊緣微微卷曲,像極了半折的團扇。
兩人踩在濕漉漉的地面,便見到城中谷場已經(jīng)開始聚眾,似乎是在商議秋收一事。
豐州府的衙門左側(cè)也停靠著許多馬車,皆是用來往返農(nóng)耕區(qū)與府城之間運糧所使。
今年豐州產(chǎn)量會變得極高,豐州大大小小的府邸都統(tǒng)一租借了糧車,準(zhǔn)備齊全。
等到糧食盈余,畜牧便可以發(fā)展起來。
此時,曹勁松四人陸續(xù)從車廂中鉆出,兩腳沾地之后不約而同地抬起頭,向著魏蕊的那輛馬車看去。
季憂和匡城一路上都在看這輛馬車,所以即便是知道里面坐的是誰,他們的心中也會有一絲不確定的好奇。
下一瞬,馬車的門簾挑起一角,魏蕊從馬車之上出現(xiàn),一雙精致小巧的繡鞋踩到地面上,落地后充滿了好奇地打量著四周。
畢竟是以后要嫁過來的地方,她其實一早就想來了,只是豐州地域遼闊,之前的路還未經(jīng)過修繕,她一個女子很難到這里來。
曹勁松四人看到她之后,繼續(xù)凝望馬車。
因為他們聽到車?yán)锕贿€有聲音。
不多時,一個圓臉的女子便從車轅而下,緊隨其后的是個瓜子臉的女子。
見到這兩人,曹勁松,溫正心、裴如意、班陽舒全都愣住,因為他們認(rèn)出了這兩人,就是跟在靈劍山小鑒主身邊的貼身婢女。
聯(lián)想起季憂在車上不斷注意這兩馬車的神態(tài)與表情,四人不禁屏住了呼吸,心說孽徒(季師弟)怎么會把鑒主婢女拐回家了。
此事人家靈劍山小鑒主是否知曉,若是不知豈不要命。
不過令四人詫異的是,兩人下車之后并未如魏蕊那般放眼四周,而是轉(zhuǎn)頭看向了馬車。
不多時,在眾人的視線之中,靈劍山小鑒主從車簾后緩緩出現(xiàn)。
她今日及早便起床打扮了,也不知道在緊張什么,如今身穿一件白底繡銀絲曇花的廣袖長衫,外罩一層煙羅紗的云肩,玉容瑩潤如新雪初凝,眉如遠山含黛,眼眸輕挑著看向四周。
靈州在九州極南,而豐州在九州極北,距離上已經(jīng)算得上是天涯海角。
作為靈劍山小鑒主,她與這地方本該一生無緣的,也不會說有想去豐州看看想法的。
但她此時的心情和魏蕊是一樣的,對此地充滿了親近,眼神飄來飄去,冷傲之中帶著些可愛。
瞟了兩眼之后,顏書亦忽然回眸,唬著小臉看向了曹勁松。
丁瑤和卓婉秋不動聲色,但余光也都瞥向了曹勁松。
修仙者耳目通達,兩輛馬車離得又不遠,他們聽曹勁松苦口婆心了一路……
而曹勁松、溫正心四人則愣在了原地,眼睛瞪的碩大。
其實在顏書亦從馬車中探出那張國色天香的冷傲面容時,他們就已經(jīng)屏住了呼吸,腦子里瞬間就空白了。
靈劍山小鑒主的貼身婢女被拐到這里,他們其實還是可以接受的,只能說季憂當(dāng)真是道心通明(色膽包天),本事非凡。
但靈劍山小鑒主本人出現(xiàn)在這里,卻是他們根本理解不了的。
那是靈劍山的下一代掌教,是天下最有權(quán)勢的女子,跟這里簡直是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
此時的顏書亦收回目光,看了一眼門匾上的季寨二字,露出一副好奇的神色,眼眸微轉(zhuǎn)之間邁步走了過去,行至門前的時候還瞥了季憂一眼,隨后邁過了門檻。
還行,自己就知道往家跑。
季憂看著往里面走去的顏書亦,心中充滿了贊嘆。
“為何靈劍山小鑒主會在此處?”
曹勁松四人轉(zhuǎn)頭看向了匡城,臉上余驚未退。
匡誠抿了下嘴:“之前你們不是都在疑問,元姑娘明明不是咂醋之人,為何季兄在納妾一事上一直都小心翼翼?那是因為元姑娘并非大房?!?
“?”
“季兄的大房,就是……靈劍山的顏仙子?!?
此刻,往日的記憶如潮水一般涌入了眾人的腦海之中。
例如季憂與陳瑞陽一戰(zhàn),靈劍山小鑒主見到曹勁松之后,忽然就從座位上坐了起來,還把曹勁松的座位安排在了自己的身前。
當(dāng)時還有一個細節(jié)他們不曾注意,那就是一直到曹勁松坐下之后,顏書亦才重新落座的。
除此之外還有靈劍山問道時,季憂被安排的院子住的比誰都高,還專門有人看守。
溫正心和裴如意還想起了那雙脫在季師弟房間里的鞋襪,和恰好出現(xiàn)在對面的靈劍山小鑒主。
(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