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5少年往事
不知過了多久,大巴車又停在一個小鎮(zhèn),女售票員扯開嗓子大喊:“火車站,去火車站……”
陳貴良指著窗外:“我就是這個鎮(zhèn)的?!?
“旅游古鎮(zhèn)?”
邊關月把腦袋伸出車窗,看到前面有仿古牌樓,側前方是一排排晚清建筑。
陳貴良說道:“雖然是旅游古鎮(zhèn),但開發(fā)得并不好……算了,不講家鄉(xiāng)的壞話,他們也受客觀條件限制?!?
邊關月已經(jīng)坐車坐煩了,就很想跟人聊天:“你在這鎮(zhèn)上讀初中?”
“沒有,這里是鎮(zhèn)中心學校,我讀的是鄉(xiāng)中心學校,”陳貴良解釋道,“雖然已經(jīng)撤鄉(xiāng)并鎮(zhèn),鄉(xiāng)政府和派出所全裁撤了,但鄉(xiāng)中心學校還保留著。那里更窮更偏,我是那年全鄉(xiāng)唯一考上二中的。”
“就考上你一個?”邊關月不知不覺話變多了,“確實很難得,你讀書一定很勤奮。”
陳貴良搖頭:“我不勤奮,從小就貪玩。我小學是在村里讀的,全校就兩個老師輪著教?!?
邊關月一時沒算過來:“全校才兩個老師,幾年招一次學生???”
“三年。6歲錯過小學一年級,就只能等到9歲再讀,實在等不及插班也行,”陳貴良笑道,“我運氣好,剛巧適齡入學?!?
邊關月難以想象:“跟電視里的山村學校差不多?!?
陳貴良回憶著童年:“其實還好,比真正的大山強多了。我從小就調皮搗蛋,從來不記課堂筆記,從來不寫家庭作業(yè)。干壞事卻每次都有我,還往別人的井里撒過尿。嘿嘿,但我每次都考全校第一!”
“你還挺自豪。”邊關月鄙視他往井里撒尿。
陳貴良感慨道:“后來就不行了。我小學五年級的時候,村里的學校淋雨垮塌,幸好是周末沒壓死人。全校學生,轉到露天操場上課半年,隨便搭個棚子遮風擋雨?!?
“條件那么糟糕?”邊關月問。
陳貴良說:“在操場堅持了半年,六年級提前到鄉(xiāng)里讀書。別看鄉(xiāng)里也很窮,但對我們農村孩子來說,鄉(xiāng)里就跟大城市一樣。住在鄉(xiāng)場周邊的學生,看不起我們農村孩子。哈哈,其實他們也是農村戶口。”
邊關月突然覺得陳貴良好可憐。
陳貴良說:“當時我經(jīng)常被鄉(xiāng)里的學生欺負,幾乎天天都跟他們打架。打了半年,成績下滑不少,但打得學校沒人敢惹我。比我年齡大的學生,我打不過就咬他們,咬不過就用石頭砸?!?
邊關月愈發(fā)好奇:“后來呢?”
“后來流行古惑仔,鄉(xiāng)里出現(xiàn)了混混,”陳貴良咧嘴一笑,“我搶斷了一個混混的傳球,又當著女生的面蓋他火鍋。你猜這個混混怎么做的?”
“混混打你了?”邊關月問。
陳貴良說道:“十多個人,守在校門口堵我放學。有同學提前通知我,嚇得我翻墻逃跑,被他們追了好幾里地才逃掉。”
邊關月驚訝道:“學校不管嗎?學校沒有保安?怎么能讓混混進學校打籃球?”
陳貴良說道:“老師的工資都發(fā)不起,哪還有錢養(yǎng)保安?我記得初三假期補課,有一半學生都不交補課費。班主任用近乎哀求的語氣說:老師已經(jīng)大半年沒發(fā)工資了,就等著你們的補課費過日子?!?
邊關月難以理解,為啥會有老師領不到工資。
這事兒不能細說,那幾年全國很多地方皆如此。
“你報警了嗎?那些混混被抓沒有?”邊關月感覺自己在聽故事。
陳貴良說:“班主任幫忙報警的。做了筆錄,但沒抓到主犯。幾個混混頭子聞風跑了,剩下全是小嘍啰,又沒造成傷害,叫來家長訓幾句就完事兒。又過兩個月,幾個混混頭子回來了,十多個人提刀把我堵在馬路上?!?
邊關月聽得有些緊張,下意識握起拳頭:“你又跑了?”
“無處可逃?!?
陳貴良搖搖頭:
“其實那些混混,也只是想嚇唬我,讓我跪地求饒鉆褲襠。他們的西瓜刀都沒開刃,頂多再把我打一頓?!?
“但我當時經(jīng)不起嚇啊,真以為他們要砍死我?;挪粨衤诽拥铰愤吽麛偅易テ鹨话验_了刃的西瓜刀,左手提著書包當盾牌,右手拎著西瓜刀亂砍?!?
“一挑十三,最后變成我追著他們砍。當時腦子一片空白,怎么收手的都不知道。有四個混混被我砍進醫(yī)院,其中一個失血過多差點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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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5少年往事
邊關月驚道:“你編故事騙我的吧?”
“哈哈,就是騙你的。”陳貴良笑著終止這個故事。
陳貴良越是這么說,邊關月就越感覺是真的。
故事的結局很簡單。
正當防衛(wèi),甚至沒耽誤中考。
傷者親屬還鬧著要賠償,但陳貴良家里一毛錢也沒給。
因為陳貴良的父親,在南方打工的時候,被老鄉(xiāng)忽悠合伙轉包小工程。老鄉(xiāng)拿著尾款直接卷款跑路,欠發(fā)工資全算在陳貴良父親的頭上。
被拖欠工錢的也都是老鄉(xiāng),陳貴良的父母只能慢慢還,負債累累好多年不能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