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天霧蒙蒙,飄著黑云,不見一絲光亮。
謝南梔躺在床上睡得昏昏沉沉,被女使拉起來時,神思算不上清明。
“謝女娘,督主在外,莫要讓他久等?!?
燭火微光倒映在窗前,浮現(xiàn)影影綽綽一道人影。
女使端來盥洗盆,替她換上珍珠白云錦褙子和長裙,再梳個利落的發(fā)髻。
從里將扇門打開,謝南梔迷迷糊糊探出顆小腦袋,顧危倚靠在墻邊,雙目明朗。
他將她徹頭徹尾打量了一番,起身站定。
“走,帶你去個地方?!?
睡眼惺忪的小女娘張嘴打個哈欠,去什么地方非得大早上天還沒亮就出發(fā)。
但她不多,跟著走出幾步,忽而想起什么又打道回府。
拎著昨晚放在桌上的糖袋子系在腰間才高高興興跟上。
顧危站在前頭,眼瞧著女娘的一舉一動,嘴角不自覺彎起一點(diǎn)弧度。
謝南梔走上來,看他沒動,迷迷糊糊偏頭,“嗯?”
“咳——”男人輕咳一聲,渾不自知地擦了擦鼻尖,恢復(fù)一貫的冰冷。
府外,雁回牽著兩匹馬在巷子里等候。
一匹黑色神駒,一匹赤紅寶馬。
顧危翻身騎上黑色的汗血神駒,微風(fēng)一吹,直顯他背脊硬朗,氣宇軒昂。
“上來?!?
對著謝南梔說。
視線略過黑馬,謝南梔看著另一匹赤紅寶馬愣了神,她從沒騎過馬,更別提和督主方驂并路。
看著雁回手里的馬,謝南梔猶猶豫豫上前,和比她高出一截的馬匹面面相覷。
這赤馬這么高,她上都上不去,他們未免也太高估她了。
寶馬伸長脖子,沖她呼出一口濁氣,嚇得她連連后退。
雁回松開神駒的韁繩,牽著寶馬順毛,一臉匪夷所思地斜視她。
這人怕成這樣還湊過來看。
奇奇怪怪。
“這邊。”
顧危難得頗有耐心指點(diǎn)。
謝南梔恍然,原來她認(rèn)錯了馬。
這會兒糗大了。
她尷尬得腳趾抓地,挪著步子過去,小聲囁嚅,“這是……要干嘛?”
“帶你醒醒瞌睡?!?
說完,男人的大手握住柔荑小心一提,謝南梔便騰空而起,離地幾尺的距離。
她局促不安,視線飄飄乎不知看向何處。
身下是溫?zé)岬纳耨x,身后是冷酷的督主。
耳后傳來一道清風(fēng),耳廓一陣細(xì)細(xì)密密的酥麻。
“好了嗎?”
謝南梔僵硬地點(diǎn)點(diǎn)頭。
下一瞬,神駒飛馳而出。
萬戶府邸飛嘯而過,冷風(fēng)犀利吹得她面容煞白。
她咬緊牙關(guān),死死壓抑喉中的低泣。
鬼市。
顧危下馬,伸手扶她下來。
待人站定,他抽出潔凈的絲帕將手擦凈,擦得細(xì)致還不忘揶揄:“你這個小嬌娘倒是有意思,明明害怕卻一聲不吭?!?
謝南梔站在原地,腿腳還是軟的。
成長環(huán)境所致,她向來只會隱忍,不擅發(fā)泄。
雁回跟在其后,接過主手里的韁繩,牽著兩匹馬往別處而去。
前方是巍峨聳立的巨型拱門,盤踞在層巒之前。
里面燈火通明,樓屋式樣全然不似盛京城內(nèi)。
街上游蕩的每一個人都戴著異怪面具,露出的雙瞳空洞無神。
無一處不滲著詭異。
仿佛是人間地獄一般,謝南梔從未見過這樣的景象??粗櫸I硇雾犻L,玄袍黑發(fā)隨風(fēng)搖擺,好像他從地獄而來,生于地獄。
雖然害怕,但還是跟上去緊緊牽住他的袖子。
“這是什么地方?”
“鬼市?!鳖櫸;仨谒?,“這里很危險,你要跟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