業(yè)府,幽暗的雅房內(nèi),綿密流淌的紫運升騰,吹拂著羸弱的燭火,忽明忽暗。
小壞王雙眸冷峻的瞧著楚燼,戰(zhàn)意澎湃如大江大河,氣息也升騰到了極致。
自入九黎以來,他與仙瀾宗之間的種種恩怨,早已是不可調(diào)和的狀態(tài),對方想要徹底弄死他的心思,也從未減弱過半分。
今日,他費盡心思的設(shè)下此局,就是為了要在此地與楚燼一戰(zhàn),以報對方多次圍殺,以及逼死龍兄之仇!
只不過,在對方一眾五品加入戰(zhàn)局之前,他并不想讓閻君與魔女出手相助,而是要以自身的實力,與這龍鳳譜排名第二的天驕公平一戰(zhàn)!
他要告訴仙瀾宗,也告訴那位號稱修“德行道”的無塵宗主,這大帝機緣是不會有錯的,它之所以沒有選擇你的徒兒,其實沒有別的原因,僅僅就是因為你的徒兒不行罷了!
十步遠處,楚燼也同樣戰(zhàn)意澎湃,雙眸明亮的瞧著任也。
他內(nèi)心情緒激昂,竟不自覺間就有一種熱血沸騰之感。
帝墳開府,古皇傳人現(xiàn)世,在西涼單刀赴會,力壓天驕?zhǔn)?,又在灤平城殺了個血淋淋的回馬槍,生擒三朵金花與陸透,戰(zhàn)績無敵。
他就像是一位橫空出世,突然壓在九黎一眾天驕頭頂?shù)拇笊剑@本土的蓋世英才,似乎只有斬了他,才能在大帝機緣面前觸道。
這其中隱藏?zé)o盡歲月的隱喻,似乎也要在這個時代掀開伏筆。
九黎大帝也曾戰(zhàn)過古皇,而如今這片厚土的后輩天驕,似乎已在冥冥注定,也必然要與古皇傳人在大道爭鋒中相遇。
這就像是不可避免的因果一樣……
所以,眼前這位紫運加身的青年,也并非是楚燼一人的對手,而是整座九黎大陸,所有蓋世英才的“宿命之?dāng)场薄?
楚燼雙眸明亮的瞧著任也,頓感肉身的血脈沸騰之意更加濃烈,意識空間內(nèi)的兩件至寶,詭異神珠與相國鐘也流淌著耀眼的光輝,蠢蠢欲動。
一場驚天動地的宿命之戰(zhàn),似乎就要在此刻展開……
意識空間內(nèi),無塵師尊賜予楚燼的那張黃紙道符,也流淌著瑩瑩光芒。
在這一刻,他只要愿意,便可輕而易舉的將道符引燃,令數(shù)千里之遙的師尊,頃刻間感知到他的氣息。
要戰(zhàn)嗎?
就在此刻!!
“刷!”
萬道霞光涌動而出,人皇劍自眉心飛掠而出,飄然落在了小壞王的手中。
他瞧著楚燼,仰面道:“我雖行事不拘一格,有時也算無恥下流……但亦不敢辱沒人皇二字。此間設(shè)局,閻君與魔女并不會出手助我,你無需多慮!喚出你的至寶,來吧?。 ?
諸多仇怨匯聚在此刻,洶涌而來,這令任也心中的戰(zhàn)意飆升倒了極致!
“刷!”
陡然間,楚燼一身升騰的氣息,卻毫無征兆的散去,戰(zhàn)意不顯,只頃刻間便神瑩內(nèi)斂,宛若一位尚未開悟的凡人。
這突然發(fā)生的一幕,頓時令任也有些驚愕與詫異。
他挑眉瞧著楚燼,聲音不喜不悲道:“你為何突然散去氣息?!這些時日,你不是一直在暗中尋我,且不擇手段的逼我現(xiàn)身,嚷著要與我公平一戰(zhàn)嗎?!”
散去一身氣息的楚燼,也驟然放棄了對意識空間內(nèi)那張黃紙道符的感知。
他沉穩(wěn)邁步,笑著贊賞道:“不愧是古皇傳人,雖只是一位三品之人,卻依舊擁有與四品公平一戰(zhàn)的氣魄!難怪古皇傳承,在藏世無盡歲月,最終卻選擇了你啊?!?
面對這種突如其來的高帽,任也自然是不會分神理會的,他只是對楚燼的表現(xiàn),內(nèi)心生疑罷了。
他委曲求全,被一路溜到此地,甚至還被訛詐了將近五百萬的星源,那不就是為了令自己現(xiàn)身嗎?
他敢來,一定是有后手的,這一點毋庸置疑。
但他為何卻在此刻突然散掉氣息,陡然間戰(zhàn)意全無了呢?
昏暗的室內(nèi),楚燼目光坦然且柔和的瞧著任也,輕聲道:“你我早晚都會有一場燃燼生命的死戰(zhàn),但卻不應(yīng)該是在這里,也不該是此刻?!?
任也皺眉瞧著他,輕聲問道:“為何?”
“因為在這里,在此刻,你我都只是棋盤上的一枚棋子罷了。孰勝孰敗,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我?!背a聲音中透著無盡的無奈,搖頭嘆息道:“踏上修道一途,便要不知歲月,不知疲倦的游歷在萬千秘境之中,無數(shù)次的命懸一線,無數(shù)次的榮耀加身,可到頭來……卻只能是他人的一枚棋子……在這樣的命運下,你甘心嗎?!”
任也略微一怔,輕道:“或許你是棋子,但我不是?!?
“不在九黎這片土地上,你確實不是棋子;可只要是來了,任你天資如何絕倫,那也逃不過被人利用,被人擺弄的命運。”楚燼瞧著他,一字一頓道:“一位六品閻君,護不住你;暗中有所圖謀的厲鬼宗,也護不住你?!?
“這里的人,若無外敵,自己人便勾心斗角,爾虞我詐,恨不得將對方生吞活剮,與他人分食其血肉??扇粲辛送鈹常麄冇謺F結(jié)凝聚,一致對外?!?
“你對抗的從來都不是一個仙瀾宗,而是一群嗜血的古宗古族?!?
“今日,你我若有一戰(zhàn),你定然是走不出西涼城的?!?
楚燼嘆息一聲,目光坦然的瞧著任也,一字一頓道:“你乃人杰,真的不應(yīng)該隕落在此,也不應(yīng)該成為一枚棋子?!?
話到這里,任也已經(jīng)聽懂了,也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今日的這場交易,看似只有楚燼一人入局,但一眾古宗古族早都在陰暗的角落中謀劃好了一切,只等任也出現(xiàn),便可輕而易舉的摘下它這枚棋盤上的棋子。
只不過,下這盤棋的人,定然是楚燼背后的仙瀾宗,而他身為仙瀾宗年輕一代,最杰出的弟子,為何卻要在臨門一腳時,突然將棋盤打亂呢?
是他的一身傲骨,接受不了這種不公平的生死一戰(zhàn);還是他心中有氣,真的不想當(dāng)做一枚誘餌似的棋子呢?
任也突然感覺眼前這位白衣勝雪的楚燼,打破了自己心中對他的固有印象。
他真的沒有那么鋒芒畢露,也沒有那種處處算計的陰險感,反而透著一股君子的坦蕩,以及一股無奈的孤獨感。
“刷!”
不知不覺間,小壞王竟也散去了一身戰(zhàn)意。
他雖然聽出了楚燼語中的無奈感,卻不知對方的處境是怎樣的,所以只直白的回應(yīng)道:“既已知曉,自己乃是棋盤上的一枚棋子,那為何不乖乖聽話?反而非要做一枚亂棋之子?!你就不怕那群嗜血的人……一怒之下,將你也分而食之?”
“呵。”
楚燼背手而行,笑著搖頭道:“我生在仙瀾五城一處偏僻的農(nóng)鄉(xiāng)之中。那個鄉(xiāng)中與我同輩的子弟,自打出生開始,便要走上父母已經(jīng)走完一生的路。吃飯,成長,被人開悟,成為神通者,而后外出游歷,千辛萬苦,九死一生,納重稅,苦苦求活。他們?nèi)羰撬涝诹送忄l(xiāng)的秘境之中,過不久,子嗣便要被開悟……如此反復(fù),生生不息。若是僥幸活到了壽元盡頭,即便成功躺在棺槨之中,化作陰魂向人間凝望,可看見的卻是,跪在自己墓碑前的子嗣,一個個都與自己年輕時的模樣一般無二……!”
“只有為奴為婢的傳承,又哪來兒的逆天改命之事?!”
“你可曾還記得,我們十六歲時,信奉的是什么?!信奉的是,天高任鳥飛,我命由我不由天。而今二十六歲時,我信奉的又是什么?”
“或許信奉是……人的命,天注定吧?!?
楚燼無奈一笑:“有些人從生下來,就以注定了這一生能吃幾晚飯,能過幾座橋?!?
任也認(rèn)真聽著對方的話,突然挑眉問道:“你為何說這些?!”
“呵。”楚燼笑而不答。
任也緊跟著替他說道:“你選擇做一枚亂棋之子,就是因為不想認(rèn)命?!對嗎?”
“其實由不得我選,但即便只是困獸猶斗,我也想試試!??!”
說到這里時,楚燼的雙眸中爆發(fā)出精光。
任也順著話茬問道:“那若是粉身碎骨呢?”
“那就讓我魂歸農(nóng)鄉(xiāng),夢回六歲離家時,在撫一曲“少年志遠,當(dāng)比天高”的曲子!”楚燼發(fā)絲飛揚,面漏坦率之色。
“你今日來,是想勸我走的?”任也稍作沉思后,便彎腰落座。
楚燼瞧著他:“你會走嗎?不是離開此間,而是離開九黎大陸。”
“呵呵?!?
任也只笑了笑,卻沒有正面回應(yīng)。
“若你要走,今日便是離別?!背a話語輕松道:“不論日后我是粉身碎骨,還是試出一線生機,也都會記得九黎曾來過一位驚才艷艷的古皇傳人?!?
“可若是你沒走,那也是宿命使然,怨不得他人?!?
“待帝墳開啟,你我必會在萬眾矚目下,有一場生死之戰(zhàn)?!?
“那一日,你若是死了,我會讓你的摯友,舉托著你的尸身離開??晌胰羰撬懒?,呵呵,也算是應(yīng)驗了今日之,不過百年之后,也應(yīng)該會有人記得,曾有仙瀾宗楚燼,戰(zhàn)過古皇傳人……!”楚燼語輕松的說道:“這也算是另類的青史留名了?!?
“聽起來,還挺讓人期待的。”任也已經(jīng)看出來了,楚燼今日順著自己設(shè)定好路線,只孤身一人前來,是沒有想過與自己一戰(zhàn)的。
“不要在想著換人了?!背a目光如炬,話語簡潔的提醒道:“刑家的那個五六歲的小孩子,從西涼被帶到仙瀾宗后,他的親大哥刑無便自行登山了?!?
原本還在琢磨著楚燼行為的任也,聽到這話后,便陡然愣在了原地。
“入山后,刑無引動了血引,證明自己便是得到大帝機緣的血引之人,且他擁有的還是特殊血引。門內(nèi)長老,非??粗剡@一點,所以便讓荀仙師先行一步,帶他入刑山尋找機緣?!?
“今日之局,乃是西涼,青瑤,玉門,陸家,以及豐州九路的宗主,國主,聯(lián)合向我仙瀾宗施壓才促成的。按照約定,荀仙師本應(yīng)該帶著那兩位孩子現(xiàn)身,但不知為何……他們卻沒能按時赴約?!?
“他們已經(jīng)出發(fā)有五日之久了,這刑山危機重重,其中過程,你便自己猜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