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陽山莊外。
“咻——!”
嘹亮的口哨聲在青山內(nèi)響徹,一道壯碩的少年身影,正踏著青草狂奔。
不遠處的草叢中,一顆圓潤的小腦袋瓜,順著口哨響起的方向探頭,并擺手喊道:“大……大哥,我在這里。”
那狂奔的少年,在見到弟弟后,才長長出了口氣,且擦著額頭上的汗水,快步趕來。
這少年與幼童正是從刑山離開后,又耗費四日時間才趕到西涼境內(nèi)的刑無與小不點。荀仙師死前,曾告訴過刑無,楚燼與西涼皇族之人,共同負責(zé)交換人質(zhì),且就在昊陽山莊等待,所以兄弟二人才悄悄來到此地。
但刑無并不清楚,這狗日的荀仙師到底有沒有拿話誆騙自己,所以他又與小不點藏在山中一日,以便暗中觀察。
一位合格的巡獵者,最需要具備的就是耐心與洞察力,而天生沉穩(wěn)淳樸的刑無,在這方面顯然是天賦絕倫的。只不過,潮龍城接連發(fā)生了幾件大事兒后,這內(nèi)部戒備已十分森嚴,尤其是出城和入城的管制,已經(jīng)達到了戰(zhàn)時的級別。所以這一路上,兄弟二人真是遭了不少罪。
刑無為了能成功逃出潮龍城,足足在他之前效力的巡獵隊外蹲了三個時辰,最后是和弟弟一塊藏在了運送異獸下水與毛皮的馬車木桶中,這才僥幸混出了城池。
山中,刑無見到弟弟后,便急迫地問道:“小弟,你可見到山莊中有何異樣?”
小不點原本紅潤的臉蛋,此刻已經(jīng)變得蠟黃,說話也有氣無力的:“……大概一個多時辰以前,山莊中飛走了二十二位仙人,大概又過了兩炷香的時間后,好像又飛走了二十幾位仙人……這第二次太快了,俺有些看不清?!?
“沒錯了,這都是暗中為楚燼盯梢,以及準備伏擊恩公的西涼高手。”刑無短暫思考了一下:“小弟,我已經(jīng)找到路了,我們快點離開此地?!?
“……大……大哥,我有點走不動了。”
即便是活驢一樣的小不點,在被連續(xù)折騰了數(shù)日后,此刻也是徹底沒電了的狀態(tài),雙眼發(fā)花,渾身一點力氣也沒有。
“來,趴我背上來,我背你?!?
刑無蹲下身后,雙眸中出現(xiàn)了短暫迷茫,且眉心的桃花印記雖沒有散發(fā)出任何氣息波動,但竟不受控制地閃爍了兩下。
“刷!”
他瞬間意識到,自己可能沒有多長時間了,所以立馬甩了甩頭顱,強行打起精神地催促道:“快……快小弟?!?
小不點立即爬上刑無的后背,兄弟二人便飛速向山外跑去。
剛剛,刑無這一去一回的路程足有百余里,若是普通人的話,那肯定已經(jīng)累趴下了,但他卻臉不紅,氣不喘,依舊身如獵豹,奔如驚雷。
只不過,小不點趴在刑無背上時,卻將雙眼瞪得如銅鈴一般,且小臉非常驚訝地瞧著身下飛速掠過的景色。
地面上,刑無雙腿飛快擺動,雙足化作陣陣殘影地塌地,速度極快。但小不點依舊注意到,大哥雙足踩過地面時,那綠油油的雜草,竟在一瞬間便枯萎了,就好似被奪去了一切生機與靈氣。
雜草之上,原有無數(shù)山中蚊蟲在肆意飛掠,可那少年奔襲而過時,它們卻如塵埃一般,全都生機全無地墜地,蟲身干癟,軀殼無光,就像是死了很久后,一身血肉與神魂,都已盡歸天地一般。
青草與蚊蟲枯萎的那一瞬間,便化作無數(shù)肉眼難以察覺到的靈氣星芒,源源不斷地流入到刑無的肉身之中。
吞噬之力在無形中擴散,起初只覆蓋刑無身前一步遠,而后便慢慢滋長到了兩步。
刑無在奔襲中,也逐漸感知到自己眉心的桃花印記,閃爍的速度越來越快,且他總是不自覺地瞧向蒼穹,就好似九天之上有什么東西在呼喚自己一樣。
“大……大哥……你……你踩踏過的地面上,為何花草一瞬間就枯死了?”小不點驚詫地問道。
“因為大哥已經(jīng)開悟了,也有神能了。”刑無一邊狂奔著,一邊輕聲回著。
小不點雖聰慧異常,但畢竟還是個孩子,他此刻還猜不出刑無的狀態(tài),只開心地笑道:“老爹說過,一家之中,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男丁,這才能在大澤鄉(xiāng)中站住腳。大哥開悟了,嘿嘿……那以后就沒人敢再隨便欺負俺們了?!?
刑無嘴唇嚅動半晌,才聲音沙啞地回道:“你也會開悟,而且以后……一定會比我更強大?!?
“真的嗎?那我能強大到打過那無塵老頭嗎?”小不點眨著眼睛問。
“若你努力,珍惜眼前的機緣,有朝一日……或許可以?!?
“若努力真能打過他,那俺就不貪玩了?!毙〔稽c模樣認真道:“他欺負俺們家……他一直逼著大哥……俺恨死他了!還有,若不是仙瀾宗總是過來要星源,父親也不會被逼得外出淘金……最終死在外面??!”
“俺……俺真想殺了他!?。 毙〔稽c氣的臉色漲紅,揮著拳頭,惡狠狠地說了一句。
“記住你今日說的話。一家之中,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男丁,……若大哥不在家,你就要當(dāng)這個頂梁柱?!毙虩o重復(fù)了一句。
“好?!?
小不點干脆地回了一句后,便委屈巴巴地伸手摸著腹部,并噘嘴道:“可現(xiàn)在……頂梁柱真的好餓啊。大……大哥,我們已經(jīng)有兩天,沒有好好吃飯了?!?
“踏!”
話音一落,刑無突然停下腳步,且目光迷茫地怔在了原地。
他背著自己的親弟弟,雙眼瞧著山腳下的景色,頭頂明月與星辰,竟雙眼泛紅地恍惚道:“對……對不起。大哥,竟然忘了……你很貪嘴,你總是吃不飽?!?
這一刻,過去的種種,就如同剛剛狂奔后,身邊飛掠而逝的景象……在一點點地消散,一點點的模糊,殘忍至極。
……
楚燼自昊陽山莊出發(fā),先是去了武廟的神通者鬧市,而后又去了菜花河秘境……
幾經(jīng)輾轉(zhuǎn),他用了近四個時辰的時間,卻被溜的整整在西涼城附近轉(zhuǎn)了一大圈,并且一共見過五個接頭人,足足花了四百多萬星源買船槳,寶葫蘆,還有其它三樣稀奇古怪的“門票”。
他一度懷疑,這古皇傳人不是來交換人質(zhì)的,而是踏馬的要在自己身上發(fā)家致富。
他甚是不解,這古皇傳人身負多件至寶,且背后一定站著十分強大的宗門,不說富可敵國吧,但至少也應(yīng)該不缺這些散碎銀兩???!但他為何會吃相如此難看,又如此掉價地坑自己呢?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嗎?
楚燼心中極其無語,但他倒不是怕花費一些星源,畢竟贖人這事兒,本就是討價還價。你想一個換四個,那貼點星源法寶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兒。
所以,他主要是受不了智商上的侮辱,以及對方像是看傻子一樣的眼神。
他在城外的一處驛站內(nèi),見過第五位接頭人后,便按照對方的指引,急匆匆地趕到了西涼城內(nèi)。
按理說,這西涼城是古皇族的老巢,對楚燼而,應(yīng)該是最安全的地方,但他入城后內(nèi)心卻隱隱升起了一股不安,甚至有一種汗毛炸立的感覺。
無他,今日交換人質(zhì),楚燼與西涼古族的王爺是商量了很久的,但大家卻從來沒有想過,古皇傳人會選擇在城內(nèi)進行接頭。
因為這是人家的老巢,但凡腦子沒點毛病,那就絕對不會在城中搞事兒。所以,西涼古族為了能掌控全局,那都是暗中命令一眾高品在城外進行埋伏的,以便楚燼陷入危局后,他們可以隨時增援。
不料,這古皇傳人偏偏選了一處“燈下黑”之地。而五次的輾轉(zhuǎn)接頭,也讓西涼古族的那群人徹底跟丟了,現(xiàn)在有不少人還在菜花河外面,等待著楚燼離開秘境呢。
楚燼一人入城,又有接頭的時間限制,所以他想在暗中等待西涼的人追上來,或是暗中通知他們消息,都暫時無法做到。
除非他不想交易了,也不想遵守規(guī)則了,強行離去,終止接頭。但那樣一來,古皇傳人必然會察覺到異樣,且還會拿著自己先前被坑的四百多萬星源,肥美撤離。
這踏馬就是一個連環(huán)套啊。
楚燼一邊行走在西涼城內(nèi)的長街上,一邊皺眉沉思。
他也在估算自己手中的底牌,并暗自感知了一下意識空間內(nèi)的一張黃紙符箓。
這張符箓是師尊交給他的,只要引動燃燼,那師尊便能在潮龍城的問道宮中感知到他的存在,這也是為什么楚燼敢一個人赴約的底氣。
這四百多萬星源都踏馬給了,那走肯定是不能走的,不然自己就太像二逼了。
片刻后,楚燼便按照指引,來到了西涼城內(nèi)的一座荒廢府邸面前。
他抬頭一看,荒廢府邸上,寫著兩個大字——業(yè)府。
這府邸對于楚燼而,簡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因為它就是西涼國主司徒昂的私生子——司徒業(yè)之府。
司徒業(yè)被古皇傳人斬殺在了天驕盛會后,這西涼皇族便覺得這間宅子不祥,所以立即遣散了府中較為外圍的下人,并還暗中屠殺了一批貼身的“婢女”,給小私生子陪葬,讓國主之子在死后,也能有人伺候。
所以,這里已是一副人去樓空,瞧著甚是荒涼與陰森的景象。
楚燼站在門前愣了一下,輕道:“司徒業(yè)身死前的府邸,呵呵,這是在暗示我什么嗎?”
話音落,他不再猶豫,只站在府衙的圍墻外,輕輕躍起,跳入到了院內(nèi)。
入院后,他扭頭環(huán)顧四周,見到主房的二樓紙窗內(nèi),隱隱有燭火的光亮,隨即便微微催動神異,震開房門,孤身一人走了進去。
順著漆面干凈整潔的木質(zhì)樓梯,他緩緩來到了二樓,并見到一盞油燈旁邊,坐著一位身著黑袍,臉上戴著青銅面具的男子。
那男子體態(tài)勻稱,氣息內(nèi)斂,只盤坐在床榻之上,靜靜地瞧著自己。
二人對視半晌,面頰上戴著青銅面具的男子,便幽幽開口:“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