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十五年,三月二十九,天氣晴朗,這天是沈溪最后一次以東宮講官的身份,給太子朱厚照進講。
沈溪此番調(diào)任閩粵,并非是短期的欽差任務,所以他以往的差事不會保留,不再兼任翰林侍講、東宮講官和日講官,而接替他東宮講官的不是別人,正是他在詹事府的老朋友靳貴。
靳貴以詹事府左春坊左中允的身份,兼任東宮講官,在沈溪上完這堂課之后,就會由靳貴繼續(xù)給朱厚照講授二十一史。
因大明會典成書的功勞尚未結(jié)算,靳貴暫時的官品仍舊是正六品,不過按目前的情況,等到年中時靳貴就會晉升為諭德,身兼侍讀或者侍講的頭銜,成為太子之師。
靳貴作為沈溪的繼任者,對沈溪這個“前輩”十分恭敬。
“沈庶子應該稱呼您沈中丞,話說這也升遷得太快了”
靳貴見到沈溪,帶著幾分感慨,沈溪才剛升正五品的右庶子,轉(zhuǎn)眼又升正三品的都察院右副都御史。
在大明朝,都察院中左都御史、左副都御史、左僉都御史是留守京師的官員,而右都御史、右副都御史和右僉都御史多是外派地方官員的加封,而副都御史相當于漢朝官員中的御史中丞,所以靳貴對沈溪的稱呼,也從“沈庶子”變成“沈中丞”。
中丞可是對督撫大臣的一種敬稱。
沈溪笑著搖頭:“我不過是去平息地方匪患,哪里敢妄稱中丞?靳兄還是稱呼我為沈溪或者沈諭德為好話說要不了多久,靳兄也要晉諭德之職,希望以后好好教導太子”
“義不容辭!”
靳貴臉上浮現(xiàn)欣慰的笑容。
當上東宮講官,以后就不用再給太子記錄起居,靳貴在詹事府熬了這么多年,終于算是熬出頭了。
沈溪這趟是最后一次給太子講課,而靳貴也是最后一次做“隨堂筆記”,對二人來說都有不同的意義。
到了擷芳殿內(nèi),朱厚照正在跟沈明有玩跳棋,玩的那是不亦樂乎。ъiqiku.
沈溪不得不佩服沈明有媚上的本事,沈溪把大富翁棋的母板、玩法告訴朱厚照后,朱厚照跟身邊的太監(jiān)和宮女玩耍,沈明有只是看過幾眼,就開始學著給朱厚照畫不同的棋盤,又或者是增添大富翁棋的難度,比如在大富翁棋中增加前進幾步或者是暫停的格子,在除外的其余三個角落引入衙門、監(jiān)獄和診所的概念,還有引入各種商鋪設置,使得游戲的趣味性大大增高。
沈明有到東宮沒多久,就跟朱厚照混得熟稔了,朱厚照儼然已把他的“老相好”劉瑾給拋到一邊。
“沈先生,早啊?!?
朱厚照見到沈溪后很高興,上前拉著他往書桌那邊去,“你看,張公公給我畫了新棋盤,還雕刻了幾個新骰子我們一起玩?”
沈溪道:“不知吳詹事是否給太子說過,這是臣最后一次為太子上課?!?
“?。俊?
朱厚照瞪大眼睛,非常震驚地問道,“先生辭官不做了嗎?”
旁邊沈明有用諂媚的口吻道:“太子,沈大人是奉調(diào)出京,到地方為官?!?
“我怎么不知道?”
朱厚照叉著腰,氣呼呼地說道,“我跟沈先生玩的學的正好,父皇怎么把沈先生調(diào)走?先生此去多久?”
沈溪回道:“短則三年五載,長則十年八載?!?
有明一朝,一任官職應該是三年,但這并不是定規(guī),短一些或者長一些都有,尤其是沈溪這樣外派的帶有欽差性質(zhì)的督撫,有的督撫從上任,一直到死,前后二三十年都在任上的情況都有,當然此種情形多發(fā)生在九邊。
朱厚照聽到這么長的年限,馬上嚷嚷起來:“不行不行,沈先生,你等我,我去跟父皇說,一定把你留下來,我還有很多地方要跟你學習呢?!?
熊孩子貪玩,別人就算有心成全他,腦子里也沒那么多好玩的花招,可沈溪卻不同。
沈溪名義上是先生,教的是經(jīng)天緯地的學問,但沈溪會適當教會他一些有趣的東西,比如讓他玩陰謀手段去坑張延齡,使得他有機會出宮,還教給他促織、蹴鞠,現(xiàn)在又教他跳棋的新奇玩法。
朱厚照不管別的,在他眼里,好惡是決定親疏的關(guān)鍵,沈溪能跟他一起玩,就是“自己人”,他一點兒都不希望沈溪調(diào)往外地。
但事情可不是朱厚照這小孩子能改變的,沈溪趕忙勸諫:“太子切勿意氣用事,這是陛下欽定,做臣子的怎敢忤逆!此外,臣奉調(diào)地方后,依然可與太子保持書信往來,到時候太子在學問上有不懂的地方,盡可以向臣討教?!?
“討教什么啊,你以為我真的”
朱厚照本想說,你以為我真的稀罕問你學問上的事情啊,我只是想問你怎么玩,但隨即他那雙滴溜溜轉(zhuǎn)動的大眼睛里又閃動異樣的光彩沈先生奉調(diào)出京不假,不過只要能書信往來,那沈先生就能隨時把一些有趣的玩意兒告訴自己,如此沈溪有沒有在身邊,已經(jīng)無關(guān)緊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