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蘇家正堂,蘇云鐘親自接待。
怎么說也是祖孫三代人前來拜訪送禮,伸手不打笑臉人,蘇云鐘就算平日里教學顯得有些敷衍,但待人處事尚算和氣。
“蘇先生,老身將孫子三人送到您這里來讀書,平日里無暇拜訪,今日進城特來相謝。把禮物拿過來?!?
李氏說著,讓沈明鈞送上裝有茶葉罐、白糖罐和三尺青布的竹籃。
蘇云鐘捋著胡子,笑著說道:“老夫人客氣了?!?
閑談一會兒,李氏說的都是些恭維話,到后面才像想起什么,問道:“我這兩個孫兒,不知平日里學習如何,可是有讓先生為難之處?”
蘇云鐘看著個頭差不多的沈元和沈溪,微微點了點頭:“沈元這孩子,敏而好學,非平常孩子可比。至于沈溪……他方來幾日,尚未顯山露水?!?
這話說完,李氏和沈明鈞夫婦的心情大不一樣。
沈明均夫婦滿臉黯然,李氏看了兒子和兒媳婦一眼,笑瞇瞇地對蘇云鐘道:“老身此來有個不情之請,請先生考校一下他二人的學問,若哪個孩子學得差一些,就讓他回去務(wù)農(nóng),畢竟我沈家供不起兩個小輩讀書。只能二者取一。”
蘇云鐘這才明白李氏來訪的目的,他平日里見慣了拜師和退學的家長,這年頭,不是每家孩子都有銀子來供子侄讀書,就算一時手頭寬裕,難保將來家里不會出現(xiàn)變故,退學的事情很常見。
“本夫子教給他們的不多,如今正在學《論語》,不妨由二人將所學的《論語》背出來,看看誰記得多?!抱靑qiku.
蘇云鐘話剛說完,周氏立馬急了,想為兒子辯解幾句。
雖然沈溪說跟個老道士學了幾天,但卻不是正統(tǒng)的知識,沈溪進學堂學習《論語》不過五天,怎么可能比學了三個月的沈元記得多?
李氏惡狠狠地瞪著周氏,沈明鈞也扯了扯妻子的衣襟,周氏這才黯然退到后面。
李氏道:“先生的話聽到?jīng)]有,六郎,你先背吧?!?
“是?!?
沈元先對李氏和先生行禮,頓了頓,開始從《論語》的《學而篇》開始背誦。一連背了六七篇,中間只有稍有停頓,因為有些字先生沒教,他不知其意,只能依靠死記硬背。
不過一句句圣人之他口中背出,蘇云鐘聽得連連點頭嘉許,等沈元背到剛學的一篇停下來,蘇云鐘笑著道:“記性不錯,只是其中有少許錯誤,回去后當多加誦讀。”
“是,先生,學生謹記。”沈元不但背得熟,還非常有禮貌。
隨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沈溪身上,接下來輪到他背誦了。
蘇云鐘想到沈溪是插班生,前面的部分根本沒教給他,于是道:“你沒學幾天,就撿你會的背誦吧?!?
“謝謝先生,弟子可以從頭開始背?!?
沈溪絲毫不怵,往前一站,目光中正平和,當下也從《論語》的《學而篇》開始背誦。
沈溪博聞強識,區(qū)區(qū)《論語》根本難不倒他,而且因為他了解每一句話的意思,背起來不但流利,而且發(fā)音準確,沒有絲毫停滯。
背完剛剛學的《述而篇》,沈溪仍未停下,《泰伯》、《子罕》直至《鄉(xiāng)黨》,一直將后面三篇尚未學的《論語上篇》全都背誦完畢才算完,中間沒有一個字錯誤。
開始的時候,周氏臉上滿是絕望,可在聽到兒子那流利的背誦聲后,她的心逐漸安定下來,等沈溪全部背誦完停下,便是旁觀者也能判斷出孰優(yōu)孰劣,她的臉上掛滿了笑意。
“……先生,弟子背完了,請您教導。”沈溪深施一禮,禮數(shù)絲毫也不落于人后。
蘇云鐘眉頭緊皺,仔細打量沈溪,最后帶著幾分疑惑問道:“背得倒是不錯,只是……本夫子尚且教授的部分,你是怎么背出來的?”
“回先生的話,先生教導弟子,要溫故知新,弟子謹記在心,回去之后不但溫習學過的內(nèi)容,同時也將后面的內(nèi)容熟讀后銘記心中,只為早些追上同窗的進度,不落于人后?!?
沈溪的話不但是為自己解釋,變相也是恭維蘇云鐘教導有方,令蘇云鐘大為滿意:“好好好,孺子可教。此番考校,的確是沈溪這孩子更勝一籌,不過……沈元也甚有天分,是不可多得的讀書種子。老夫人,依本夫子的看法,此二人都非池中之物啊。”ъiqiku.
蘇云鐘的話令周氏掩面而泣,她怎么都沒想到自己兒子這么爭氣,不但能在考校中取勝,還能得到先生如此贊許。
李氏更為驚訝,本來她已經(jīng)做好了犧牲沈溪的準備,但結(jié)果卻是入學晚的沈溪完勝她看好的沈元,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應(yīng)答。
沈明新這時候走過來,勸慰道:“娘,蘇先生的話說得中肯,我看不妨讓六郎和小郎繼續(xù)讀書吧,大不了我們這些做長輩的節(jié)省一些,想辦法多賺點兒錢……家里多個人讀書,也多個念想不是?”
李氏看著眼巴巴看著她的沈元和沈溪,兩個孫子同樣是心頭肉,連先生都覺得他們是讀書種子,若她依然強硬地拒絕,那就不是厚此薄彼的問題了,可能兩個兒子都會對她有成見。
“好?!?
李氏到底要維護沈家的團結(jié),最后終于首肯,“就依照先生的話,不過六郎和小郎一定要認真讀書,以后每過半年都讓先生考校,若誰懈怠,就不再有讀書的機會。你們可聽清楚了?”
沈元和沈溪異口同聲回答:“孫兒謹記?!?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