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會之后，林海正打算收拾東西走，卻被喊住了?！跋葎e走，去辦公室等我?！睏顟堰h命令道。他答應(yīng)一聲，不敢怠慢，徑直去了書記辦公室，跟值班秘書說明情況之后，便推開門走了進去，規(guī)規(guī)矩矩的在沙發(fā)上坐定。大概過了十多分鐘的樣子，走廊里傳來一陣腳步聲，他連忙起身，迎到門口，垂手而立。辦公室的門一開，楊懷遠大步走了進來?！罢具@兒干嘛，改行當保安了？”楊懷遠沉著臉說道：“過來坐吧?！彼麤]敢吱聲，亦步亦趨的跟在身后。待楊懷遠坐好之后，這才小心翼翼的對面坐了，身體微微前傾，臉上掛著謙恭的微笑。楊懷遠看了他一眼，開門見山的問道：“你應(yīng)該看出來了吧，他們都不支持成立林業(yè)總公司?！绷趾Ｑ壑檗D(zhuǎn)了轉(zhuǎn)，斟酌著道：“這個我多少看出來點。”楊懷遠淡淡一笑，拿出煙來，自己點燃，隨后扔給林海一根。他伸手接過，卻并沒敢抽，只是默默的攥在手心里。“說說吧，為什么要站在我這邊呢？其實，你完全可以選擇中立的，就像七星山那個風水先生和洋河的老鄭，含含糊糊的表個態(tài)，或者干脆和稀泥?！绷趾５椭^，思忖片刻，苦笑著道：“怎么說呢，楊書記，您可能對我的處境不夠了解，目前，擺在我面前的只有兩條路，要么干出點名堂，要么被就地免職，從此徹底邊緣化，所以，如果換成您，估計也會做同樣的選擇?！睏顟堰h微微點了下頭：“選擇是因為沒得選擇，對吧？”林海想了想：“可以這么理解。”楊懷遠沉思片刻，又問：“知道大家為什么反對成立林業(yè)總公司嘛？”這個問題既敏感又復(fù)雜，林海當然不敢隨便發(fā)表看法，只好搖頭道：“這個，我還真不太清楚。”楊懷遠淡淡一笑：“理由非常簡單，因為四家國營林場，早就成了某些人的提款機和專屬領(lǐng)地，成立林業(yè)總公司，將四大林場合并，等于動了這些人的既得利益，自然會招來一片反對之聲了?！边@番話說得很重，暗指某些人存在違法違紀的嫌疑，正常情況下，縣委書記是不會輕易對下屬講的，尤其是林海這種級別很低的下屬。他不敢輕易發(fā)表什么評論，只是很謹慎的笑了下，表示贊同。楊懷遠也沒繼續(xù)深入談，他將剛吸了兩口的香煙掐滅，接著道：“這里面牽扯的問題很多，不是一句半句能說清楚的，不過現(xiàn)在看來，搞個林業(yè)開發(fā)區(qū)也不錯，雖說是個緩兵之計，但可以先積累些經(jīng)驗，為日后的大范圍推廣打好基礎(chǔ)?！绷趾Ｂ犃T，卻皺著眉頭道：“楊書記，我得跟您說實話，其實，我的那些規(guī)劃只是剛剛有個雛形而已，距離轉(zhuǎn)化成生產(chǎn)力還有相當?shù)木嚯x，所以，就怕積累的不是成功的經(jīng)驗，而是失敗的經(jīng)驗?！薄笆〉慕?jīng)驗，比成功的經(jīng)驗更珍貴?！睏顟堰h平靜的道：“成功是不可復(fù)制的，而失敗卻是大同小異，掌握了失敗的經(jīng)驗，就等于在成功的路上邁出了一步?！绷趾＿€是不住的撓頭：“話雖這么說，但我要是沒做好，怕影響了您的戰(zhàn)略構(gòu)想和布局?！睏顟堰h白了他一眼：“未勝，先敗，但愿你是在跟我謙虛。”林海真有點急了，抓耳撓腮的道：“我不是謙虛，是真沒底兒啊?！薄翱蓳?jù)我觀察，你在老爺嶺這幾天的表現(xiàn)，還是蠻有章法的呀?！绷趾３粤艘惑@：“您都知道了些什么？”楊懷遠哼了聲：“我什么都知道呀，你以為我這個縣委書記是個光桿司令外加睜眼瞎啊，真要是那樣的話，早就被黃嶺的同志們給玩死了?！绷趾狭藫项^，試探著問：“連賀老六的事都知道了？”楊懷遠點了點頭：“我們縣的蕨菜在日本和韓國都非常暢銷，這么好的商機，卻被一個地痞流氓壟斷，實在是一種莫大的恥辱，應(yīng)該深刻檢討。我初步測算過，如果成立林業(yè)總公司，光是蕨菜出口這一塊，每年的利潤就可以達到幾十萬元，如果再加上其他山貨和特產(chǎn)，年盈利百萬甚至更多是不成問題的?！绷趾Ｄ康煽诖簦f萬沒想到，楊懷遠的調(diào)研工作如此深入細致，不光賀老六的底細，甚至連經(jīng)濟賬都算出來了?！皸顣洠冶緛硎遣幌敫鏍畹?，但既然您提到這件事了，索性就多說幾句，壟斷蕨菜銷售的人叫賀老六，他之所以能把生意做大，主要原因”話還沒等說完，就被楊懷遠打斷了：“這些不用你分析，整治亂象，打擊黑惡勢力，是公安機關(guān)的工作，你的任務(wù)是把老爺嶺林業(yè)開發(fā)區(qū)的多種經(jīng)營搞好，把經(jīng)濟效益抓上去，別操那些沒用心！明白嗎？”“明白?！睏顟堰h把身子往后靠了靠，微笑著問道：“怎么樣，有沒有信心當好這個開路先鋒啊？”“沒信心?！绷趾Ｖ苯亓水?shù)幕卮鸬?。楊懷遠顯然沒想到會聽到這么一句，被噎得直翻白眼，吭哧了半天，最后無奈的道：“他媽的，你小子，咋連句豪壯語都沒有呢！”“豪壯語我有，一兜子一兜子，不用回家取，馬上就能給您掏出來，可那也沒用啊，經(jīng)濟效益不是吹出來的，最后得拿出錢來，現(xiàn)在的局面是要啥沒啥呀！你非讓我說有信心，這不是強人所難嗎？”林?？嘈χ?。楊懷遠冷笑一聲：“要啥有啥的工作，傻子都能干明白，要啥沒啥的工作干好了，那才叫本事。這不叫強人所難，這叫憑能耐吃飯，你如果沒信心，那我可以立刻換個有信心的?！绷趾６忌盗耍煜履挠羞@樣的領(lǐng)導，非逼著下屬忽悠自己啊。沉吟良久，最后把牙一咬：“好！我有信心！”楊懷遠滿意的點了點頭：“很好，這才是一個即將出征的戰(zhàn)士該有的狀態(tài)。放心吧，說歸說，做歸做，我不會讓下屬兩手攥空拳的打拼，會盡最大努力提供便利條件的，你要做的，就是拿出吃奶的勁兒來，有什么招用什么招數(shù)，我只要結(jié)果，不看過程。當然，不能做違法犯罪的勾當哦?！薄拔颐靼?。”林海點頭道。“好了，就到這兒吧，林業(yè)開發(fā)區(qū)掛牌成立的時候，我親自過去，到時候，你小子得管飯啊，不能讓老子餓肚子白跑一趟?！睏顟堰h說道。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