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埠。
高綸登上一艘船,經(jīng)過船艙至了船頭,看著兩個頭戴蓑笠垂釣之人,恭恭敬敬地行禮:“老爺,少爺,事情辦妥了。只是這樣一來,老爺?shù)拿暱删汀?
蓑笠歪了下,顧正臣抬了抬手:“這些罪名可不是胡編亂來故意嚇唬他們的,皆是那些官員一個個找出來的,官員都能在朝堂說,在民間傳一傳也無妨,侯府又不靠名聲過日子?!?
高綸摸了摸肚腩:“我看他們嚇得不輕,興許明日不會入金陵了?!?
顧正臣呵呵笑了笑,抓了抓蓑笠:“就是不進家門,那也要看兩眼院墻再走。金陵這地,他們還是會去的,就是不知他們內(nèi)心到底以親情為重,還是以所謂家族為重?!?
在顧正臣看來,一家人是有事一起扛,命運休戚與共,不畏怕外界風(fēng)波與壓力,不拋棄任何一個親人。
哪怕是面對巨浪雷霆,該站在一起的還是站在一起。
二十多年前,當年為了家族利益,拋棄了父親、母親、自己與妹妹,將所有親情都丟光了,不配稱之為家人。
二十多年后,要想認親,那必須過比當年壓力更大的這一關(guān)!
在親情重過一切的時候,哪怕是死,母親是不會不認自己的兒子的,奶奶也不會不認識自家孫子的。
不能既想要定遠侯府的榮耀,還不認過去的錯,也不敢承受這份榮耀背后的沉重!
若是他們被一番道聽的說辭給嚇住,而自己還不計前嫌接納了他們,那等下一次自己削爵或被關(guān)押到地牢時,他們會轉(zhuǎn)身翻臉不認人,說不得家族里面會冒出來幾個無恥之輩,以他們的所謂家族利益為重,站出來捅自己一刀!
高綸見顧正臣揮手,便躬身離開。
顧治平側(cè)頭看向顧正臣,問道:“父親,我們不認曾祖母嗎?”
顧正臣收起魚竿,看了看魚餌還在,又丟了下去:“不是咱們認不認曾祖母,而是曾祖母認不認咱們。當年你爺爺因為得罪了權(quán)貴、大族,是他們扛不住壓力,逼得你爺爺、奶奶帶著我與你姑姑遠走山東?!?
“這一次他們想要認我們,那也必須承受壓力。若是他們不能抗住這份壓力,那就說明親情這東西,在他們那里不過如此。如是有朝一日,父親不在了,你弟弟得罪了勛貴,別人找上門,你會將弟弟交出去嗎?”
顧治平直搖頭:“那我會揍一頓弟弟,得罪勛貴,要么往死里得罪,要么不得罪,得罪個半死不活,還讓人找上門來算什么事。”
顧正臣抬手拍了下顧治平的腦袋:“跟誰學(xué)的這一套?”
顧治平委屈地看著顧正臣。
老爹啊,還不是跟你學(xué)的啊,你看看滿朝勛貴,你得罪的,得罪你的,要么死好幾年了,要么離開金陵了,還有一個被關(guān)了禁閉室抬出去的,至今不敢路過家門口的大街……
顧正臣沒心思釣魚了,這孩子心性有些過激啊,需要帶在身邊好好教導(dǎo)教導(dǎo),不能非黑即白,非生即死,要學(xué)會斗爭,斗爭是長期的,不是抄家伙就干死的那一種……
“回去吧?!?
顧正臣喊了聲,林白帆解開繩索,船入長江。
翌日清晨。
高綸笑呵呵地迎著張書、顧安、老顧氏,看了看幾人神情,道:“怎么,沒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