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大鞋笑了,轉(zhuǎn)頭看向黃氏:“孩子他娘,咱們還能多熬幾年?!?
黃氏呸了口:“幾年怎么夠?”
黃大鞋撓頭,哈哈大笑:“那就再熬個三十年?!?
黃大竹抓著孫甸的手,一步步向南走去。
黃大鞋趕忙問:“爹,你去哪里?”
黃大竹轉(zhuǎn)過身:“定遠侯都來了,你就是不打算讓他主持下公道,要回鹽課司欠下的米,那也得去看一眼吧,我可是聽擱淺在海邊的商人說起過,定遠侯是泉州府的青天,一人一劍殺了個泉州貪官污吏人頭滾滾……”
“又來了……”
黃大鞋、孫甸異口同聲,隨后哈哈大笑起來。
鹽課司的人不敢攔灶戶,郭臨川都被顧正臣燒了,這會讓所有灶戶過去,誰敢攔著?
嘩啦——
翻過一頁賬本。
顧正臣看著取來的私鹽賬冊,臉色陰沉,對張尋問:“你們?nèi)绱耸侄伪浦顟舳嘀汽},就不怕他們活不下去反了嗎?”
張尋低頭:“定遠侯,郭提舉曾經(jīng)計算過,只要他們制鹽夠多,即便是我們收走余鹽,少給一半甚至八成的糧,他們活下去也沒問題,只要能活下去,誰也不能犧牲了一家人造反吧……”
顧正臣指了指灶臺:“總不能什么事情都推到一把灰上吧,這不是你的算計?”
張尋含著胸,無力地吐了口氣:“雖說下官這罪必是一死,可不是我的罪,不背?!?
嚴(yán)桑桑敲了敲桌子,對顧正臣道:“關(guān)勝寶回來了。”
顧正臣抬頭看去。
關(guān)勝寶疾步至桌案前,低聲道:“侯爺,在周六抽家中確實發(fā)現(xiàn)了大量金銀寶鈔,數(shù)額巨大,還在盤點中?!?
“周六抽呢?”
顧正臣問道。
關(guān)勝寶從懷中取出一本書,遞了過去:“也已被抓,其家眷也抓到了,還找到了這個?!?
顧正臣凝眸看去,皺眉道:“又是《下生經(jīng)》,怎么,他是白蓮教中人?”
關(guān)勝寶搖頭:“還不清楚,據(jù)周六抽交代,這書是一婦人在七日之前送的,還沒來得及細(xì)看?!?
“婦人?”
“據(jù)其描述,有些像佛母。”
顧正臣凝眸。
佛母?
看來為了陰兵計劃,佛母處心積慮,不僅靠著藺家,還打算一旦有機會,便將郭臨川這些年的全部財產(chǎn)也一網(wǎng)打盡,讓這些錢財進入陰兵計劃之中!
只不過這計劃才剛開始,便被自己攪亂了。
越來越多的灶戶圍聚過來,周圍站滿了人,許多人想看看定遠侯的真容,直接站到了鹵水池里。
孫甸攙扶著黃大竹擠過人群,對黃大竹道:“這位便是定遠侯老爺。”
黃大竹打量著顧正臣,松開孫甸的手,跪了下來,喊道:“青天?。 ?
顧正臣起身上前,將黃大竹攙扶起來,看著眼前蒼蒼的老人,又看向外面圍聚而來的幾千灶戶,眼見太陽即將落山,便轉(zhuǎn)身走了回去,踩著椅子,又踩上了桌案,站在高處,環(huán)視過眾人,喊道:“郭臨川已被挫骨揚灰,今日,我顧正臣來為高家港鹽場的一千六百二十五灶戶清算賬目,鹽課司欠了你們多少糧,一律折銀給足,并補償三倍銀?!?
“但有冤死之人,一命給撫恤三十兩銀!諸位若是不嫌夜長風(fēng)冷,我陪你們一晚,先清算了賬,領(lǐng)走了錢糧,我們再慢慢說說冤情,論鹽課司的罪!你們可愿意熬這一夜?”
數(shù)千灶戶齊聲:“愿意!”
顧正臣微微點頭,跳下桌案,用袖子掃去腳印,看向眾人,沉聲道:“林白帆,讓軍士準(zhǔn)備火把,我要讓這鹽場的夜——亮如白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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