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江驛外
一顆斷頭柳下,老者坐在藤椅子里,安靜地看著江面,手指不斷盤弄著一縷銀發(fā),很快便出現(xiàn)了一縷小辮,抬手之間,又將小辮給解開,拿起了酒囊,咕咚咕咚了兩口。
沙沙——
腳步聲接近。
老者側(cè)頭看了一眼,微微皺了下眉頭,對走來滿是皺紋的老人道:“你不在聚寶山燒窯,怎么有閑心跑這里來了?”
向園雙手壓著拐杖的鷹頭,緩緩地說:“有人比我這老頭子更有經(jīng)驗,在不在那里守著都能燒出上好的琉璃。再說了,有一批上好的白土出現(xiàn)了,我若是不來一遭,怕是會誤事?!?
老者將酒囊丟了過去:“這個時候,上好的白土也不能要。每一個進出之人,都在那鷹犬的眼皮子底下。說實話,你不應(yīng)該來,接觸一次,危險便多一分?!?
向園抬手穩(wěn)穩(wěn)地抓住酒囊,品嘗了兩口之后,很是滿意地將酒囊系在了腰間:“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可是老國公——這次非比尋常?!?
“老國公?呵呵,這個名字已經(jīng)十幾年沒人喊過了,你還是慎吧,萬一被人聽到了,我這腦袋可就保不住了。”
老者從藤椅里拿出了書籍,攤開在雙腿之上。
向園扶著斷頭柳,看向江面:“你我出來做這些事,本就是舍了腦袋的。至于危險?呵呵,顧正臣死了,就錦衣衛(wèi)那批粗人,等他們查到我們頭上時,這金陵城到底是誰的,可都說不準了?!?
“只是,這時間一天天過去,始終不見顧正臣的尸體,而且那蕭成也還活著,我真怕顧正臣沒死。此人太過聰明,他在金陵,咱們很不安全。”
老者翻過一頁,平靜地說:“放心吧,顧正臣中了毒,不可能活命,況且龍江驛京師大醫(yī)院分院只接收了蕭成,沒有顧正臣,隨后的聚將鼓,這些都足以證明蕭成沒帶走顧正臣。滾滾長江,一個中毒之人,他斷無生理?!?
向園見江面上出現(xiàn)了一艘蒸汽機船,輕聲道:“水師的人還是每日派人巡江嗎?”
老者抬頭看了一眼:“是啊,有時多有時少,沒間斷過。不得不說,顧正臣對水師來說,確實是獨一無二的存在,他的死,足以讓頂天立地的水師折斷腰桿,哪怕是日后大遠航,怕也找不出來誰能代替此人?!?
向園伸手,折下一截柳枝:“不能小看格物學(xué)院,尤其是航海學(xué)院,他們正在源源不斷地培養(yǎng)人才,趙海樓、黃元壽,還有沐春、馬三寶,這些可都是經(jīng)歷過大航海的人才。”
“確實,這些人沒有顧正臣的名望高,沒有顧正臣在軍中的軍心足,但他們不是不能完成大遠航——哎,我怎么扯到這里來了,說正事,收到內(nèi)部消息,皇帝打算在鳳陽秘密打造遠火四局,為北征做準備?!?
老者捏著紙張的手微微動了下,書頁被撕開些許,抬起頭看著方圓:“遠火四局?”
向園重重點頭:“沒錯,而且是陶成道親自帶匠人前往,錦衣衛(wèi)負責安全護衛(wèi),你知道這是一個多難得的機會吧?”
老者面色變得極是凝重。
陶成道!
竟然是陶成道!
這個名字別說世人,就連許多朝廷官員都不知。
可沒有人能忽視此人,確切地說,是忽視遠火局!
雖然遠火局是顧正臣一手創(chuàng)建,但顧正臣創(chuàng)建之初是句容知縣,需要處理縣衙政務(wù),后來去了泉州當知府,而遠火局依舊在句容,再后來才遷至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