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帆取來文房四寶,顧正臣刷刷寫下約定,簽了自己的名,從懷中取出印,哈了口氣蓋了下去,然后遞給朱茂:“該你了?!?
朱茂看著眼前類似于契約的東西,沉聲道:“你信不過我?”
顧正臣將印收起,平靜地說:“呵,給靖海侯動刀子之前,人都快死了還要簽名,陛下用印作保,你——大過這幾位?”
朱茂知道這種事顧正臣必不敢胡,只好提筆寫下自己的名字并用了印。
顧正臣看過之后,交給林白帆:“將東西留下,拿好這契書,守住門外,門不開,誰也不準闖來,敢硬闖就攔住?!?
林白帆沒有立即出去,而是圍著屋子轉(zhuǎn)了一圈,還往房梁上看了看,確定安全之后才將弓箭摘下放在顧正臣身邊,然后走了出去,關(guān)門守著。
房內(nèi)。
朱茂率先發(fā)難:“格物學(xué)院毀了正統(tǒng)儒學(xué),你顧正臣便是千古罪人!”
顧正臣反問道:“你說格物學(xué)院毀了正統(tǒng)儒學(xué),敢問,毀在何處?”
朱茂不假思索:“這還用說,儒學(xué)主張實修身修心,窮理問道,可格物學(xué)院呢,竟將儒學(xué)解讀為做事,不問本心,不修心性,只求實干!這等偏離正統(tǒng)之道的邪說,但凡是個儒士定不能答應(yīng)!天下讀書人畏你者眾,可我朱茂不怕你,也有無數(shù)讀書人不怕你!”
顧正臣往后一靠,椅子晃了晃:“身修心,窮理問道?呵,既然要說儒家主張,那咱就說說君子六藝如何,朱大儒,孔子推崇不推崇君子六藝?”
朱茂凝眸。
顧正臣抬手,一枚銅錢落在手心中,輕聲道:“怎么,君子六藝都不知道,還自稱是孔夫子的弟子?”
朱茂咬牙:“我自然知道君子六藝,一曰五禮,二曰六樂,三曰五射,四曰五御,五曰六書,六曰九數(shù)!”
顧正臣翻動著手中的銅錢,點頭道:“是啊,禮、樂、射、御、書、數(shù)是君子六藝,孔夫子推崇備至并主張將這些發(fā)揚光大,后來司馬遷在《史記》中直,夫儒者以六藝為法。換之,那就是說,儒士的修習(xí)之道,應(yīng)該以六藝為本。這個解釋你認可嗎?”
“認可!”
朱茂反駁不了,這都是事實。
顧正臣彎腰,從一旁的箭壺中抽出一根箭丟給朱茂,然后拿起弓走了過去:“五射乃是君子六藝之一,指的是白矢、參連、剡注、襄尺、井儀。你能做到哪一步,來,讓我看看?!?
白矢、參連、剡注等都是專業(yè)術(shù)語,白矢,指的是箭射穿靶子而露出其鏃,井儀指的是四矢連貫射出等。
朱茂看著顧正臣遞過來的弓,臉色都變了:“我,我不會射箭?!?
顧正臣緊鎖眉頭:“你不是儒家之人?”
朱茂急切地說:“我是儒家之人,但我不精射?!?
顧正臣呵了聲:“這豈不是可笑,儒家之人竟不遵孔夫子教誨,連五射都做不到。朱茂,你自詡為儒家正統(tǒng),到底正統(tǒng)到了何處,以誰為正統(tǒng)?口口聲聲說圣人子弟,可在你身上,我看不到圣人的半點影子與教誨!六藝不修,你就不是君子,不是君子,那就是小人,小人,何談修身養(yǎng)性,何談窮理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