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漢面容驟寒,冷視霍洗憂。
“我認為,殿下越權(quán)了。”
“吾奉皇命持節(jié)督軍!”
“持節(jié)督軍不假,倘若此人是違了軍令,自可以軍法斬之?!被粝磻n走上前來,與周漢針鋒相對:“但殿下也說了,其罪是在雒京犯下的,與軍中無關(guān)。”
“既然如此,當將其押解入京,交由廷尉府發(fā)落才是。”
周漢神態(tài)一凌,步伐向前:“道理是這么說不錯,可要是我不準呢?!?
霍洗憂一步不退:“殿下何意?”
周漢抽刀出鞘,指著趙佐:“我親自揮刀,斬此朝廷重犯!你若是覺得我逾了規(guī)矩和法度,回去朝中參我便是!”
顯然,他是直接來硬的!
而且他也可以來硬的!
莫說趙佐是重罪之身,便是沒有犯罪,以周漢的身份殺一個草民,又有不可?
傳了出去,還能有輿潮蜂起。
沒有傳出去……地位到了他這種地步,手上沾人命的還少了么?能被世人所知的百一而已!
嘩啦!
周漢帶來的護衛(wèi),紛紛將刀出鞘半寸。
如果趙佐敢反抗,他們會立即動手,將其格殺當場!
趙佐隨從,登時面無人色。
自始至終,霍洗憂都很平靜:“我亦不準?!?
“你說什么!?”
周漢大怒,刀一引一揮,劈向趙佐。
鏗!
霍洗憂拔劍出鞘,架住了對方的刀,他再次重復(fù):“我亦不準,你待如何?”
曹彥卿面色一沉:“霍洗憂你好大的膽,竟敢對皇子殿下拔劍。”
“他要逾法越矩,我阻攔他有何不可?你要是心中不忿,回朝參我去吧!”霍洗憂道。
周漢怒氣更甚,直接喝道:“不法重犯藏于軍中,我容他不得!諸軍聽令,即刻斬之!”
“是!”
護衛(wèi)們轟然而應(yīng),涌向趙佐。
“我看誰敢!”霍洗憂大喝:“誰敢在軍中胡亂動武,我必斬之!”
在他背后,霍氏親隨亦出,和周漢的人形成對峙。
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
周漢脾氣徹底上來了,伸手便來撥霍洗憂。
霍洗憂抬手一格,紋絲不動!
其人看似少年郎,生的也冷面英俊,但力氣極大——力氣不大,靠什么開弓和機關(guān)槍似得?
“好!你很好!”
殺人是殺不成了,周漢連面子都有些兜不住,只能道:“既然如此,即刻將此人逐出軍營,發(fā)回京城,等侯發(fā)落!”
“還有——”他望著霍洗憂冷笑:“他侵入皇子府殺人,甚至出威脅皇子,這可不是廷尉府一府就能罩得住的……別以為能靠徐巖徇私,給他找個替死鬼!”
而且,他要霍洗憂的人送!
讓霍洗憂的人將趙佐送到暫時看守羊腸關(guān)的河間太守鄭清厄手中,再由鄭清厄送往雒京。
鄭清厄是皇甫家故吏,霍洗憂在冀州入軍,就是他一手替他完成的。
無論在哪將人放了,都找得到背鍋之人。
周漢立發(fā)雙馬囚車,拉著趙佐往南而去。
“多謝霍將軍?!?
趙佐的隨從感激下跪:“只是當下如何是好?”
“我亦別無他法?!被粝磻n無奈搖頭,道:“你二人且立刻離開軍隊,一則沿途照料,二則好和其他殿下的人及時接觸,設(shè)法救人。”
“是!”
霍洗憂又安排心腹老成之人,總領(lǐng)此事,去和鄭清厄接洽。
夜里,囚車抵達羊腸關(guān),霍氏中人徑直來見鄭清厄,并將諸事告知。
“竟有此事……哎!”
鄭清厄趕來看趙佐,無奈道:“你應(yīng)該先答應(yīng)他,權(quán)且護住自已,待立功贖罪后再說??!”
趙佐搖頭:“先前因誤替五皇子讓事,如今若效力二皇子,日后又再背之,天下人如何看我?”
若不背之,那豈不是要替恩主對手效命?
所以,在趙佐執(zhí)拗的觀念里,他寧愿選擇如此。
鄭清厄無奈一嘆:“我先將你暫扣于此,傳訊回朝,與眾人共商對策?!?
趙佐默然之后,道:“給您添麻煩了。”
“郡君!”
有軍士跑來,道:“羊腸道有單騎而來,說他是王氏中人,有重事見主關(guān)之人?!?
“王氏中人?司空王宸那個王氏?”
“是?!?
“帶我過去!”
來人正是王橋。
寒冬下水,又一路狂奔,王橋入關(guān)之后,身l已經(jīng)垮了。
火光下,臉色呈現(xiàn)病態(tài)的紅。
鄭清厄親自給他倒了一碗水,他一口喝了個干凈。
鄭清厄抓住他的手腕,即刻眉頭皺起:“閣下高燒很嚴重,可以先休息?!?
“沒有時間?!蓖鯓蚧瘟嘶晤^,使自已盡量保持頭腦清醒,而后將太原所發(fā)生的事告知鄭清厄。
砰!
聽完之后,鄭清厄瞬間變色,勃然起身:“畜生!”
“他韓問渠也是讓了多年父母官,怎么能讓出這等殘民害國、禽獸不如的事來?。俊?
“并州父老向東走入羊腸關(guān),才有一線生機……還望鄭公接應(yīng)一二。”
說著,王橋跪了下去。
鄭清厄立馬將他扶住,道:“我會盡力差快馬送信追上右路軍,便是不能發(fā)兵,也會盡力周全百姓?!?
“那便好……那便好!”王橋晃悠著點了點頭,重新站好:“那我回去,將此事帶回并州?!?
“萬萬不可!”鄭清厄道:“你傷病已深,回去途中性命難保,務(wù)必歇下?!?
“承您的情了?!蓖鯓驊K然一笑:“我族已無,家人俱沒,殘存的兄弟也在護我突圍時死傷殆盡?!?
“我又何必求活呢?”
“我早該死了……”
他轉(zhuǎn)過身,步伐踉蹌而去。
從并州頂尖巨擘子弟,一墮淪為罪人。
還來不及悲傷,整個家鄉(xiāng)淪喪,目睹家鄉(xiāng)被異族踐踏、無數(shù)鄉(xiāng)親死去……他們內(nèi)心承受的悲痛,是外人無法理解的。
如今,任務(wù)完成了,極致的悲亦在心中爆發(fā)。
王橋求活之心,已然泯滅。
他最想的,便是能在臨死之前,多殺幾個叛軍墊背!
“且慢!”
鄭清厄出聲,王橋卻沒有止步。
“你替我救個人,救個好漢?!?
“嗯?”
“我這有個一等一的英雄人物,槍馬了得,河北無雙……”
——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