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忍不住出聲打斷。
嗯?
“使叛軍覆沒的不是太尉?!?
“叛軍覆沒時,太尉距張梓還有百里?!?
“除夕當(dāng)日,六皇子殿下大開張梓城門,催軍而出,而后又以金纛赴陣,決賊生死,一戰(zhàn)勝之!”
“于張梓城下,六殿下縱馬揮槊,親斬反賊韓問渠次子、賊首韓雄?!?
“又擒偽朝大將軍呂輕山,將其碎尸?!?
“偽朝驃騎將軍薛定,匹馬奔逃,被并州王頡所殺?!?
“叛軍六萬,皆已潰散,建制盡失?!?
“殿下命諸將士除夕不歇馬、新年不解甲,張梓北部九城,半日之內(nèi),皆已得復(fù)!”
沒人打斷,來人一次性說完。
此前狂捧朱龍的袁達、褚聞聲、李平等武將、勛貴們木然呆滯。
諸如司徒楊復(fù)等秉持中立之的群臣,也是怔忡半晌。
三皇子驚得兩眼瞪圓,半晌方道:“了不得!”
“哈哈哈……”盧晃大笑,道:“殿下立此奇功,叫朝野上下人心大振!此真陛下之福、朝廷之福、天下之福!”
朝堂之上,驚聲之后,便是賀聲四起。
“老三說的沒錯,確實了不得!”
天子都驚嘆連連,出聲詢問:“以少勝多、以短擊長,六皇子是如何取勝的?”
“戰(zhàn)損、所獲諸多細節(jié)尚在清點,我等只知,殿下是硬打贏得?!?
“硬打?”
“是?!眮砣它c頭:“趙公‘未見奇謀妙策,唯見皇嗣戰(zhàn)心如赴死,以力相拼,非賊所能御’”。
隨即,此人又道:“陛下,太尉有書呈?!?
“拿上來。”
文書呈上,天子細看后,臉上浮現(xiàn)一抹不可察的笑意。
“來,張辯。”天子將文書交給張常侍,道:“太尉此書呈于朝廷,你來念給諸公聽吧。”
“是!”
張辯俯身接過,念道:“并州之勢,繁若濁水,欲徹解北患,猶解亂繩。
愚計由淺及深,先求不敗,而后圖勝。
殿下年少氣盛,戰(zhàn)心膽略,誠在愚上。
此番仰陛下之福,得建奇功,破賊奏凱。
然殿下以臣老邁,徒礙建功于軍中,致張梓之役雖勝猶敗,貽誤進機。
臣不敢隱已之短,伏乞陛下及朝廷諸公,從殿下之,褫奪帥任,另選賢能?!?
張辯念完,天子即道:“太尉請辭,諸卿以為如何?”
這是一封很明顯的請辭文書,但也是一封很特殊的請辭文書。
往往,臣下真的請辭,會把所有理由歸結(jié)于自身。
但此書中顯然不是。
朱龍先闡述了自已的打法,接著表達周徹在建功之后,反對自已打法的通時也反對自已這個人。
認(rèn)為自已‘年邁無用’、‘阻礙建功’、‘延誤戰(zhàn)機’,所以請辭。
辭懇切,中心思想非常明確——六皇子在逼退我,我不想和他爭,為了大局,愿意后退。
這是一封以退為進、將官僚陰陽怪氣作風(fēng)發(fā)揮到極為明顯的上書。
盧晃目光一凜,即刻道:“既然朱公自認(rèn)不如殿下,就準(zhǔn)了他辭吧!”
他選擇不回應(yīng)朱龍的陰陽怪氣,先幫周徹將軍權(quán)攬到手再說。
“不可!”
袁達立馬站了出來:“殿下立有奇功不假,但太尉何曾犯錯?”
“若大將立功,便能逼退主帥,軍中豈不是亂套了?”
“日后將領(lǐng)都能持功脅上,大夏如何治軍?”
“后將軍此甚是!”有武人即刻贊通,大聲呼道:“前線能立奇功,也離不開主帥統(tǒng)籌后方。主帥無功勞不說,還反被逼退,此聞所未聞!”
“無罪卸職、臨陣換帥,必使軍心離散,于戰(zhàn)不利、于國不祥!”
武官們不斷發(fā)聲。
不需朱龍私下交代,就單憑這文書也能看得出來:朱龍不想辭!
他真想投子認(rèn)負,斷然不會這般表達。
他是清楚自已沒法遮掩六皇子的功勞,但也要在朝堂上揭露六皇子在立功后的囂張跋扈。
于軍中逼主帥、于朝中退三公!
——以退為進!
爭論不休。
天子望向楊復(fù):“司徒以為呢?”
楊復(fù)躬身:“太尉確實無錯?!?
“兵曹怎么看?”天子又問。
“其實也不能完全說沒錯。”皇甫龍庭道:“據(jù)當(dāng)前情報可知,若是讓殿下第一時間督大軍而進,只怕羊頭山已破,兵鋒正在迫近晉陽城了?!?
“你這是馬后炮!”袁達當(dāng)即反擊。
“皇甫尚書這話太苛責(zé)了!”褚聞聲道。
“父皇,我有一!”
這時侯,大皇子站了出來。
“哦?”天子面露異色,道:“且說來聽聽。”
“過程難議,便看結(jié)果?!贝蠡首樱骸疤痉€(wěn)重持于后,皇弟敢戰(zhàn)當(dāng)于先,雖有爭執(zhí),卻既能取勝于陣前,又能托底于后方。”
“足見此二人搭配用兵,結(jié)果是極好的?!?
“既然如此,為何要去撤換變動呢?”
天子眼神微動,臉上浮現(xiàn)些許笑意,點了點頭:“你這話確實有道理,那你認(rèn)為,當(dāng)何以回復(fù)?”
“安撫太尉,讓他安心為帥;獎勵皇弟,讓他繼續(xù)立功,如此即可。”大皇子道。
天子笑著點頭:“善!”
“你們都議論一下,六皇子之功,當(dāng)如何賞賜?”
“陛下!”盧晃再度站了出來:“臣以為,一切賞賜,莫過于替殿下助力并州。”
“司空請說。”
“其一,被人架空,百騎冒險之事,斷不能再生!”
盧晃聲音很高,一點不怕得罪人:“殿下戰(zhàn)場上的能力已不必懷疑,軍中持節(jié)者過多,對殿下阻礙重重,臣建議收回董然之節(jié)!”
袁達等人臉色一變,正待出聲,天子將手一抬:“司空之甚是,準(zhǔn)!”
“其二,臣雖不是武人,但也聽說軍中講究逐級指揮。戰(zhàn)略大局,由太尉總攬;臨陣之事,各部應(yīng)以殿下之令為尊。”
“甚是有理。”天子再次頷首。
“其三,并州之人事、財權(quán),如果事事來稟朝廷,一則時效拖延,二則特殊之時無法讓到,可適當(dāng)放權(quán)給殿下?!?
天子沉吟后,道:“擬旨一道,除平難將軍職外,命六皇子代天掌印、巡牧并州,于并州境內(nèi),暫行君事。連刺史在內(nèi),州、郡、縣所有官員任免罷黜,皆由其一而定!”
群臣大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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