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御史來何家不過數(shù)日,就感覺到這家人每天歡欣活潑的生活,再加上有美食供應,孫御史遂打算多住些日子。他就在縣里這兒逛逛,那兒瞅瞅,還時不時的買些東西,如今孫御史也不要阿念做陪客了,阿念畢竟年歲小,又要念書以備明年秋闈,孫御史從胡家借了胡文來隨他觀賞風景,拜訪一下縣太爺什么的??匆粋€縣的人情風貌,基本上也就知道本地父母官是什么路數(shù)啦。
阿念索性就在家念書,或者同子衿姐姐說一說江仁的八卦,“不知道阿仁哥跟哪個天仙好了,那天我?guī)O叔叔去書院,阿仁哥就跟人家在里間兒嘀嘀咕咕,我一進門,阿仁哥立刻從里間兒出來把我往鋪子外帶,衣襟上還有淚痕呢。”
子衿姐姐摸著下巴分析,“阿仁哥不會給人騙了吧?!?
“阿仁哥多精啊,只有他騙人,沒有人騙他的?!卑⒛钣欣碛袚?jù)的,道,“平日里阿仁哥都是在鋪子里打理生意,就是晚上,我們住隔間兒,他也沒有夜不歸宿過。我想著,肯定是正經(jīng)人家兒的姑娘,不然,也不值當置宅子了。其實阿仁哥喜歡大些的宅子,像咱家三進宅院這樣的,他肯定是急著把事兒定下來,一時沒有合適的宅子就先買了個小的?!辈蝗唤乙彩怯邪賻资€田的人家,而且,自江仁來縣里給何子衿打理鋪子這幾年,江家的田地已經(jīng)增加到二百畝了,長水村他家是首富,在縣里置個三進宅院肯定沒問題的。
何子衿道,“這也是,就是不知道阿仁哥瞧上的是誰了。”
江仁的意中人是哪位天仙一時不能知,到了書院休沐日,江仁早提前一日定了車馬,起個大早連早飯都沒吃,揣了兩個熱包子,又帶了一葫蘆水就坐著馬車回家去了。第二日,江大舅王氏夫妻就來了。
一家三口先是去瞧了江仁買的宅院,把余款付給人家,正式在衙門過了契書。江仁在碧水縣這幾年,他本就是個跑生意的人,故此,碧水縣衙門里熟人不少,給了書吏一角銀子,書吏給他插個隊,半盞茶的時間就都辦齊全了。
王氏到了何家說起兒子滿是驕傲的抱怨,“這小子越發(fā)膽色足了,置宅子這事兒竟不先與家里說一聲?;丶乙徽f他在縣里置了宅子,把我給驚的,一宿沒睡好。這樣的大事,只管自己做主。要不是宅子的事還要做交割,他爹非給他正正家法不可?!?
何子衿笑,“看大娘說的,阿仁哥這幾年掙的銀子,再買一處這樣的宅院也夠了。事事不用你們操心就把宅院買好了,大娘還抱怨什么,該高興才是。”
王氏笑呵呵地,“高興高興?!币晦D(zhuǎn)話頭兒,“聽說大姑娘喜事近了,我還沒給大姑娘道喜呢。”
何子衿笑,“大娘要是得閑兒,介時過來一道熱鬧熱鬧。”
王氏打聽,“多早晚的日子,我必來的?!?
沈氏笑,“十一月二十二?!?
大家說一回何子衿的親事,王氏又發(fā)愁起兒子的親事來,何老娘道,“那天我還說呢,阿仁這孩子有出息,在縣里置了宅院,你們家里也有好幾百畝田地,何不就近在縣里說一門好親事?我看阿仁這孩子以后是有大出息的,就看哪家閨女有福氣嫁過來啦?!?
自從兒子到縣里掙錢開始,王氏就一向以這個兒子為榮,如今兒子又在縣里置了房舍,便是自王氏本心,也覺著家里土妞配不上兒子了。只是……王氏道,“哎,咱們不是外人,不瞞嬸子,天下做親娘的心,自是都盼著兒子配一門好親事的。在家里,給那小子說過十門親事不止了,他只是不樂意,你說把我氣的,我就常說,這哪是兒子,分明是我上輩子的冤家,只把我愁的沒法是法的,可怎么著呢。在我們村兒那塊兒,三鄉(xiāng)五里的聽到是我家小子要說親,人家媒人都不愿應承了。嬸子、妹妹都不是外人,你們見的世面也比我多,要是你們見到好姑娘,覺著阿仁還配得上人家,只管跟我說,我啥都不挑,現(xiàn)在只要那小子愿意,我就都愿意的?!边@成親的事雖然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什么的,也不好不問問孩子的意思,尤其她家這個,說親說的人家媒人都不上門兒了,你說王氏愁不愁,王氏覺著自己現(xiàn)在腦袋上的白頭發(fā)就是給兒子愁出來的。
何老娘心里一劃拉,還真有要做媒的意思,笑,“既這么說,我就給阿仁留意啦。”
王氏直念佛,“只要這小子肯成親,嬸子就是我家恩人哩?!?
江仁置宅子是大喜事,江大舅王氏夫婦都是喜在心頭樂在眉梢,尤其見何家還住著一位御史大人,那就是又驚又喜了。鄉(xiāng)下人最怕見官,盡管孫御史極清俊極和氣的人物,江家夫妻猶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留下給何家的山物,當天就坐車回了老家。
雖然比較怕見官,江氏還是心下得意了一回,回家與公婆道,“阿仁他爹見著官兒老爺,話都說不俐落了,還靠阿仁給他爹圓場哩。這孩子,去縣里這幾年,的確是開了眼界長了見識,人也穩(wěn)重大方涅?!边@么出息,果然不是鄉(xiāng)下丫頭能配涅。
江太太含笑聽了,放下正在剝的花生簸籮,問,“宅子如何?”
江大舅道,“是處不錯的宅子,知根知底人家介紹的,青磚黛瓦,院子里也是青磚鋪地,齊整的很,住了十來年,外頭瞧還新著呢,里頭大梁用的是紅松,還有幾樣家俱主家沒搬走一并留下了,我看雖是榆木,也是老榆木。等天暖和了,我?guī)У镞^去住上幾日?!?
江老爺?shù)?,“這倒不急,說到家俱,咱家也要幾塊好木材,要不要再給阿仁宅子里打上幾件新的?!?
王氏倒了幾碗熱茶分了,道,“爹,我想著,阿仁這已是說親的年紀了,將來新媳婦還不陪嫁過來?”
江太太十分關(guān)心孫子親事,連忙問,“這么說,是有眉目了?”
“我托給親家嬸子了,我想著,咱們這附近的好閨女,都給那小子說遍了,他沒一家樂意的。不知是不是姻緣不在咱家里,而是在縣里呢,親家嬸子是個熱心腸,說咱阿仁有宅子有地的,自己也勤快能干,說一門縣里的親事不難?!蓖跏虾瓤诓铦櫇櫤韲担?,“還有沈家妹妹瞧著,我想,讓他碰碰運道吧。反正孩子說大也不大,要是縣里娶不上,再在家里說,也有的是人家?!?
江太太道,“這也成。就是人家一家家的都抱上重孫了,只叫我急的慌?!?
王氏忽想到一事,連忙放下茶碗道,“聽說子衿的卦極靈的,這好容易去了一回,怎地就忘了請子衿給咱阿仁卜一卦,看看阿仁什么時候成親呢?!?
江大舅道,“你行啦,人家子衿一卦十兩銀子,每月只卜三卦,哪里有空給你卜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王氏尚不知此八卦,驚的了不得,“我了個乖乖滴,子衿這卦是金子做的吧?!敝欣夏陭D女腦子都奇葩,王氏感嘆,“早知這樣,不叫阿仁去學做生意啦,還不如同子衿學卜卦呢。”
江大舅認為媳婦癔癥發(fā)作,對此此語,不與理會。
江家人在家里絮叨一回江仁的親事,阿念則在家同江仁道,“看大伯大娘急的了不得,你跟哪個好就直說了唄,別叫他們總是惦記了?!?
江仁搓搓手,道,“那事兒且不急,我告訴你一件事,趙家把芙蓉縣找玄水觀的王神仙不知給弄到哪兒去了。以后,可別叫子衿妹妹再卜卦了?!?
阿念一愣,問,“這是什么時候的事兒?”
江仁道,“說是五天前趙二帶著個年輕公子去找王神仙卜卦,卜完之后,第二天王神仙就不見了,有人說當天有人見趙二的馬車嚴嚴實實的出了芙蓉縣。我是今兒下晌方得的信兒,正想跟你說呢,以往只聽說趙家采買小姑娘,這他娘的怎么連老道都偷啊。那玄水觀的王神仙六七十了都。”
阿念道,“人沒了,道觀沒報官沒找人?”
“王神仙留了一張字,寫的……”江仁一時還記不得了,自袖筒兒里取出一張紙箋對著蠟燭瞅了瞅,方道,“哦,對,寫的這個:大道本無我,無我亦非我,今日留書去,不用再找我?!?
阿念聽到這醬油詩都算不上的順口溜,唇角抽了又抽,想著,這種檔次也敢稱自稱神仙,真是世間之大,無奇不有了。他家子衿姐姐人稱小仙,已是謙虛至極啊。
江仁見阿念只盯著這紙看,忙收了起來,道,“我看趙家跟瘋了似的,你說趙二帶著個年輕公子,會不會就是帶的李衙內(nèi)?!?
阿念道,“我就奇怪他們偷個老道做甚?!?
偷個老道做甚?
阿念一時也想不出來,道,“孫叔叔見多識廣,咱們問問孫叔叔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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