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恭一行在重陽前回到家,知道何恭沒中,家里也沒啥。何老娘道,“沒事兒,咱們縣,就中了阿洛一個(gè)。”兒子也不是頭一回落榜,接著一幅笑臉的問何子衿,“斗菊會(huì)咋樣???”
何恭連忙把剩下的一半銀子給母親,何老娘知道何子衿定要給沈氏一半的,心下算了回銀兩,瞅一眼,便喜笑顏開的收起來了,準(zhǔn)備再叫人打聽著去給丫頭置地,又道,“阿文也在家里吃,我叫周婆子去買羊肉了,天冷了,咱們燉羊肉鍋?zhàn)??!?
胡文笑,“姑祖母盛情,這次是祖父打發(fā)我去州府辦事,如今這回來,我先來姑祖母這里請安,叫祖父知道定會(huì)吃醋的,說我眼里只有姑祖母,沒有他老人家。我還是回去,也把州府辦的事同祖父說一說,好叫他老人家放心。待哪天閑了,我過來,姑祖母給我做好吃的。”
胡文自來風(fēng)趣,何老娘聽的呵呵笑,“這也是。這些天往州府跑,你也累了,回家好生歇一歇。別拿著身子骨兒不當(dāng)回事,越是年輕,越得注意保養(yǎng)。”絮絮叨叨的不再虛留胡文,讓三姑娘送了胡文出去。
倆人又在門口說了會(huì)兒話,胡文便回了家。
他做事素來妥當(dāng),這次不過是去朱大人那里送節(jié)禮,何況朱大人是三嬸子的娘家兄長,哪怕不是一個(gè)娘,也是一個(gè)爹的。兩家實(shí)打?qū)嵉膶?shí)在親戚,胡文回家時(shí),祖父還未回府,見著祖母三嬸子,便把重陽節(jié)禮的事說了說。
胡三太太笑,“咱們家,阿文做事最叫人放心?!?
胡老太太笑,“阿文的確穩(wěn)當(dāng)?!庇謫査莞捎惺裁词?,可見著何洛了,道,“這回咱們縣就中了何家舉人一個(gè),你祖父說了好幾天呢?!眲e人家孩子如此出挑,老頭子是羨慕啊。
“我們都是住在陳財(cái)主家的別院,自是見著阿洛了。阿洛少年得志,還有一位烏水鎮(zhèn)的范舉人也中了,阿洛打算鹿鳴宴后回鄉(xiāng)繼續(xù)苦讀。范舉人則是北上,以備明春春闈?!苯舆^丫環(huán)捧上的茶,胡文笑,“祖父也不必羨慕別人,過幾年兄弟們再下場,就是別人羨慕祖父了。”這次他大哥也下場了,可惜名落孫山。
他大嫂黃氏忍不住就問了,道,“四弟,你大哥怎么沒同你一道回來?”
胡文笑,“來前我問大哥,大哥在州府還有些事要辦,讓我轉(zhuǎn)告大嫂,重陽前后也就回來了?!?
胡三太太笑,“侄媳婦只管安心,大侄兒的性子,最是沉穩(wěn)不過。這次下場試試手,待下科一舉高中,侄媳婦就是舉人娘子了?!?
丈夫落榜,黃氏是有幾分失落的,不過在長輩面前也不好表現(xiàn)出來,何況也不是剛知道丈夫落榜的時(shí)候,遂一笑,“我就盼著應(yīng)了三嬸的話?!?
大家說笑幾句,知胡文遠(yuǎn)道回家,便讓他回房休息了。
至晚胡山長回府,又喚了胡文到書房說話,待胡文稟告了朱大人那里的事,又說過今科秋闈,胡山長道,“何洛這孩子,有出息?!?
胡文自然也贊了何洛幾句,何洛是何氏族人,且與何恭家走動(dòng)頗近,何洛榜上有名,胡文亦為之歡喜。說一回何洛,胡文難免說起何子衿身上的怪事,胡文道,“雖然朱大人說不足為奇,我卻總覺著怪異的很,州府諸多人打聽,竟無一人來碧水縣??傆X著此事透著說不出來的蹊蹺。何家是老實(shí)人家,朱大人的話,何叔是信了的。只是我仍感不安,所以來同祖父商議。”
胡山長皺眉,“竟有這等稀罕事!”
“是啊,倘不是去了州府,我也不能知道呢。”
“陳家時(shí)常來往州府,且與州府官宦人家相交,難不成他家也沒聽聞風(fēng)聲?”
“唉,別提了,陳財(cái)主哪個(gè)不知道,他早知曉,只是也沒跟何家提上一句半句,可不讓何叔心寒么?!?
胡山長一嘆,“商人重利,胡家雖大富之家,到底眼界窄了。難不成陳財(cái)主還以為是哪個(gè)大戶人家看上何姑娘不成?”話里既是感慨,也是諷刺。
胡文道,“這種可能性雖不高,可我思來想去,也只有這種可能了。何表妹還小,但也不是太小了?!?
胡山長拈一拈胡須,輕聲道,“你既說了這些人打聽她是自蜀王府向她購花開始,那么此事初衷便非自食色而起。”
胡文道,“何家行事厚道,我只擔(dān)心事非何家起,何家卻要遭秧。”
胡山長閉目思量,良久方道,“寧家之話,虛虛實(shí)實(shí)。朱大人之話,未盡其實(shí)?!彼蝗恍南乱粍?dòng),雙眸猛然睜開,神光如電,胡文忙問,“祖父可是想到什么?”
胡山長看向胡文,“我雖想到,不知是否?但此事不能說,這些事,并不是沖著何家而來。你只管安心,再有三月就是你的親事了,好生準(zhǔn)備著,成親就是大人了?!?
胡文自來與祖父親近,道,“祖父連我都不能說?!?
“我還不能確定,哪怕是我心中所猜,這也絕不是好往外說的事?!焙介L道,“何況我并不能確認(rèn),且不能細(xì)查。我已致仕,你父親官位低微,且是外放之官,最好就是當(dāng)什么事都沒有,照舊過日子吧?!?
胡文最知祖父脾性,看這樣子,祖父怕是連祖母都不會(huì)告訴,他也只好不再多問。
翌日,何子衿在家用這早飯,便與阿念等去了山上,阿念幾人去念書,何子衿去找朝云道長。
何子衿還特待聞道出了朝云道長的小院兒,方與朝云道長道,“可是大事不好了!”
朝云道長略有不解,道,“我聽說你在斗菊會(huì)上發(fā)了小財(cái),如何不好?”
“我是說你啊,朝云師傅?!焙巫玉频溃艾F(xiàn)下州府里不知多少人明里暗里打聽你啊?!?
“打聽我?”
何子衿這才與朝云道長細(xì)說,“其實(shí)是打聽我來著,可我有什么好打聽的,祖上十八代都是種田的,家里就這么七口人。那些人,明里是打聽我,暗里肯定是沖著師傅你來的。我都嚇?biāo)懒耍B我爹都沒敢實(shí)說,這可怎么辦呀,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兒呀!”
何子衿要急死了,朝云道長依舊老神在在,問,“你沒弄錯(cuò)?”
“我能弄錯(cuò)!”何子衿瞪圓一雙桃花眼,認(rèn)真道,“我把我們家祖上八代都想了一遍,沒有一人有這么大面子的?,F(xiàn)下來往的人中,就師傅你這一個(gè)神秘人,肯定是沖著你。別以為我是傻的,上次來的那個(gè)大美人,就很不簡單。還有我在師傅這里看的書,那是尋常人能有的嗎?我早看出來了,我在州府可沒露半點(diǎn)風(fēng)聲,這回是給師傅過來提個(gè)醒,你可得心里有數(shù)呀!”
朝云道長哈哈一笑,道,“你早看出來了,你在我這兒也沒露半點(diǎn)風(fēng)聲啊。原來子衿是揣著明白裝糊涂?!?
“那也不是?!焙巫玉评蠈?shí)道,“我以為師傅是什么大戶人家的落魄子弟,才在道觀過清靜日子。你不想說自己的事兒,難道我死求白賴的問!就是我死求白賴的問,你能跟我說!”
“不能?!?
“那就是了?!焙巫玉坪叩?,“反正我都跟你說了,你可得早做打算?!?
“早做什么打算?”
何子衿茶都顧不得喝一口,道,“唉,這都不知道。那些人打聽你,卻又不敢直接打聽你。他們打聽我,卻又不敢來碧水縣。如果師傅真有威儀,他們當(dāng)不敢打聽你更不敢打聽我,如今他們敢打聽,又不敢臨近,可見是猶豫兩可之間哪?!?
朝云道長笑,“平日里倒看不出你這么多心眼兒?!?
“難道我像二傻子!”何子衿唉聲嘆氣,“師傅啊,你趕緊想個(gè)法子啊。要不,我們一家子就沒活路啦?!?
“這與你家并不相干?!?
“事實(shí)上是不相干,可是,這話說出去得有人信哪。你說,你在山上住這些年,就跟我來往的多,你硬說不相干,有人信?”何子衿郁悶,“傻子都不能信!你要一倒霉,肯定牽連我家!你是不知道州府那些人哪,寧家老太太與我說,知府太太都跟她打聽我,她還不知緣故,又來問我是不是有什么事?呸!他家在州府好幾百年的地頭蛇,什么事知府太太能知道,他家卻不知!當(dāng)我是傻瓜一樣!要我扯謊,起碼拿總督夫人來扯,才叫人信服!我爹又去蜀王府,那朱屬官說什么,沒事兒,是這州府的人神神叨叨的,專愛打聽王府的事兒。都在裝傻!反正我都跟你說了,你看著辦吧?!?
何子衿在朝云道長這里愁了半日,結(jié)果朝云道長那嘴緊的跟蚌殼子似的,半絲風(fēng)都不透,傍晚走時(shí)不禁長吁短嘆。待阿念接了何子衿走,聞道道,“何師妹倒是個(gè)心思縝密之人?!?
朝云道長問,“外頭這么亂了?”
聞道躬身道,“再怎么亂,也不會(huì)擾了您的清靜?!?
“擾了我身邊人也不好?!?
聞道再一躬,原來何姑娘是身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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