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娘稍一思量,便有些明白,笑道,“我不好過去道謝,等你回家后,替我跟大嫂子說聲謝。”
胡文應了,三姑娘給他理一理衣袍,道,“咱們出去說話吧。”
胡文屁股坐椅上沒動,依舊拉著未婚妻的小白手,“這次大哥回來,我也覺著他對我比以前好多了?!?
三姑娘低聲道,“我剛認識你時,你衣裳的針線是什么樣,現(xiàn)在又是什么樣,難不成自己沒感覺?”
說到這個,胡文真沒感覺,他老老實實的搖頭,“不一樣嗎?我覺著一樣啊?!倍际蔷I子的。
三姑娘想他男孩子粗心,笑一笑,“當然不一樣,以前的料子雖好,針線卻不比如今的細致。你以前在學里念書尋常,如今雖不念書了,卻是跟著老太爺身邊打理瑣事,這豈能一樣?”說胡文念書尋常,這真是委婉的說法兒,胡文一把年紀還跟阿冽一個班呢。不過,胡文念書雖不成,跑跑外差卻不錯。今年書院又請了幾位有名氣的先生來講學,當然,這些先生不能與去歲的薛巨儒相比,不這也都是學識淵博之人。這其間,胡文沒少幫著張羅。他年輕,又愛學著做事,胡山長沒理由不提攜自己孫子。而且,有胡文做內(nèi)線,就是何子衿的書鋪子,江仁跟著去進了幾次書,生意亦是十分不錯。
當初如何,現(xiàn)在又如何,這一對比,也能知曉。
胡文咬牙,“還真是……”勢利啊!可轉(zhuǎn)念一想,世人誰不如此,就是他自己,也喜歡有出息的人不是。
我這家人喲,還給三妹妹瞧出來了,真丟臉。胡文郁悶的望向三姑娘,三姑娘一笑,“其實靠念書出頭的能有幾個?我聽說,三年春闈,才取三百個進士。我不盼你大富大貴,你做自己喜歡的事就好,當然,得是正經(jīng)事,以后,咱們就安安穩(wěn)穩(wěn)的過日子,多好?!?
兩人在三姑娘屋里喁喁私語,何子衿坐外頭喝茶兼當個小瓦電燈泡。何子衿倒沒啥,而且很理解,戀愛中的男女么,都這樣。何老娘卻是有些坐不住,在堂屋悄與余嬤嬤道,“這個阿文也是,再有幾個月不就成親了,還總要跟三丫頭私下嘀咕些個啥哩。”
余嬤嬤笑著捧上茶來,勸道,“小兒女們還不都一樣,以往大爺那會兒,還不是一有空就去小舅爺家,硬說是請教功課來著。”這是說何恭當年啦。
擱十年前,何老娘最聽不得這話,如今卻是滿臉笑意,將嘴一撇,“可不是,那會兒我就想,咱們縣里許先生就是舉人,他不請教,怎么要去什么村里去請教學問。心里雖犯疑,可我想著那孩子素來老實,再不肯說謊的,誰曉得越是老實人,越會說瞎話。”說著兒子當年,再對比一下胡文,何老娘笑,“這些年輕人哪,就是沉不住氣?!?
余嬤嬤是何老娘的陪嫁丫頭,與何老娘一道長大,最知何老娘底細的,聞笑道,“當初太太在家時,老爺也是,有事沒事的就愛往咱家跑,那會兒我年紀小,還說呢,怎么這人總來,又跟咱家不是親戚?!?
何老娘樂道,“那短命鬼有一回去了,趕上下雨,就住下了。結(jié)果第二天雨晴也不走,說道上濕都是泥怕滑了腳臟了鞋。本來想第三天走的,又下了雨,一連住了五六日,那賤人還私下說恭兒他爹沒眼色,來了就不走了。還悄悄說給廚下,讓拿陳年米煮飯,把我氣的,當天就殺了只下蛋雞給短命鬼吃。”
“那賤人”畢竟是三姑娘的曾祖母,余嬤嬤忙岔開話,笑,“難怪老爺最喜歡吃太太你燉的雞呢?!?
“一張刁嘴?!焙卫夏镄?,“我是有了銀子就想著給子孫置地,那短命鬼,有了銀子就買些新鮮吃食回來,要不就是給我打首飾。其實說嘴刁,也是把好的都僅著孩子們吃。命短又沒福,要是活到這會兒,可就能享了福喲。”
絮絮叨叨的說些老頭子的舊事,何老娘也就能理解胡文啦,算啦,愿意在一處說說話就說說話唄,誰都有年輕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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