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娘更是喜歡,笑,“晚上我叫周婆子做了你喜歡的紅燒肉?!?
“姑祖母疼我,這紅燒肉啊,我打小兒吃到大,還是姑祖母您這里的最好。肥而不膩,入口即化,絕品絕品?!焙馁潎@,他是真愛這口。何家的紅燒肉不是一大鍋那種,而是每人碗中一塊兩寸方的紅燒肉,那真是色澤紅亮,味醇汁濃。
何老娘笑,“你家碧水樓里做的是講究的大菜,我這是家常小菜,家常吃,最好不過?!庇謫?,“阿宣喜歡什么菜,說來我叫廚下做了你吃?!?
胡宣是個斯文人,大家出身,有些矜持,以往也來過何家,聞笑道,“我不挑食,什么都吃。早聽四哥念叨過好些回,說姑祖母這兒的飯菜香呢。”
何老娘給這兄弟倆哄得呵呵笑。
待一時飯好,因多了胡文胡宣兄弟,便分了兩席,男人一桌在前院,女人一桌在何老娘屋里用。胡宣一嘗堂兄最喜歡的紅燒肉,此方覺著,他堂兄也不純粹是在拍岳家的馬屁啊。他家就有碧水縣大名鼎鼎的飯莊碧水樓,家里世代為宦,廚子都是祖?zhèn)黟B(yǎng)了多少代的,家里都有自己的私房菜,胡宣的口味自然不錯,這會兒一嘗,也得說何家的飯食不差。
晚飯不算豐盛,當然,也不簡薄,卻讓人吃的極舒服。難怪他堂兄時常過來呢,胡宣有些理解胡文了。
吃過飯,說會兒話,天色有些晚了,胡文就帶著胡宣告辭。何老娘瞧著時辰也不再留,道,“外頭風涼,剛吃過熱湯熱飯的,圍巾圍一下嘴,不要路上吃了冷風到肚子里,要鬧肚子的?!笔堑模已绢^片子弄塊長布條繡花做圍巾,風大時圍一下挺好的,家里人手一條。何老娘這樣一說,阿念阿冽不得不把他們的圍巾借出來,阿冽倒沒啥,阿念那叫一個不情愿?。鹤玉平憬憬o他做的!阿念仿佛才想起來一樣,道,“唉呀,我的東西都搬過去了?!?
胡宣忙道,“沒事沒事,外頭也不冷,我們慢慢走一樣的?!?
阿冽想都沒想便道,“沒事,我爹也有圍巾啊,還是圍一下吧,晚上是冷?!?
阿念一笑,“是,上次小福哥就是胃里著涼,好幾天不舒服?!?
于是,借出的就是何恭阿冽父子的圍巾。
胡家兄弟走后,大家又說了回阿念宅子收拾的問題,天晚,且因江仁回了自己家,阿念就照往日與阿冽歇在了東廂。
第二天胡文一大早來還圍巾,順道買了何老娘最喜歡的羊肉包子過來,一并用了早飯,之后便同阿念去收拾宅院。當然,何子衿阿冽三姑娘也去了。一見著三姑娘,胡文就去三姑娘身邊兒忙了,悄與三姑娘道,“昨兒個那圍巾是挺好用的,我晚上時常出門,只是那是阿冽的,不好不還。”
三姑娘笑,“你是怎么了,這些天總是過來?!币酝囊渤恚皇遣槐热缃袂诳?。
胡文長噓短嘆,“三妹妹,你總在家呆著,哪知外頭的事。如今世道啊,你不知道,咱們縣城東邊姓方的人家,算是個小地主吧,硬是拿出百十畝地賄賂趙國丈家,把他家姑娘送宮里去呢,說寧可當宮女。要不,我去問問姑祖母,咱們這親事能提前些不?”
三姑娘笑意微減,輕聲道,“你覺著我是那種人?”
“不不不,我哪兒會這般想?!焙乃啦怀姓J,關(guān)鍵他媳婦是碧水縣有名的美人……這個,那個……胡文眼神飄忽,左瞧右看,就是不敢看三姑娘那張微寒的俏臉。
三姑娘看他一眼,道,“你要這么想,更得多等兩日,看我狐貍尾巴露出來……”不待三姑娘說完,胡文飛快的往三姑娘身后一瞅,忍笑,“看了,沒狐貍尾巴?!?
三姑娘一時失,自己臉先紅了,輕啐一口,起身走去后宅。胡文忙跟著去了,阿念這宅子,前頭弄了個小花園兒,后頭是菜園,種的就是一些家常菜了,青菜扁豆小蔥已發(fā)芽,冒出青嫩綠意。胡文在三姑娘身畔輕聲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如今這縣里人,只要是有閨女的,瘋了一般盼著能像趙家那樣靠閨女賺個好前程,你說,我是不是魔怔了,怎么總是胡思亂想呢?”
三姑娘明白胡文的意思,她忽然道,“當初何涵也與我說過許多好聽的話,可是你看,這樣的人往往最容易變。當然,我也不能希冀我比他娘更重要,不過,他當初來退親,我是真的希望他最好死在外頭!”哪怕是舊事,三姑娘回想起來仍是面若寒冰。她九歲就能搭了族親的車來投奔素未謀面的姑祖母,在她眼里,沒有什么困難不能戰(zhàn)勝,哪怕不能戰(zhàn)勝,也能忍耐。何涵卻是說棄就棄,三姑娘不愿多想這些,與胡文道,“你看,我根本不是那種善心的人,心胸也不夠?qū)拸V,有人對不起我,我心里記得真真的?!?
三姑娘嘆口氣,“我這個人,雖說不好,可因生得有幾分顏色,希圖富貴還是不難的。當初就有許多媒人上門,想牽橋搭線的讓我去給哪個大人哪個富商做妾室。我要是真喜歡,等不到現(xiàn)在。你覺著去給皇帝做妃做嬪做宮人是什么榮耀的事么,可是,這有什么不一樣,不還是妾么?胡文,你不大了解我,我卻是真心想與你過日子的。我就喜歡你這樣沒爹沒娘的,我就喜歡這樣的人,我對他好,他也要一心一意對我好,我們兩個,其實都沒有一個真正家,我是想著,你以后能成為我的家人?!?
胡文感動的,平日里伶牙俐齒,這會兒竟什么都說不出來了,只會握住三姑娘的手,連聲道,“我也是我也是!三妹妹,我也是!”
三姑娘望著他,胡文稍微冷靜一會兒,神智也回來了,臉上依舊有些興奮的紅色,他立刻為自己的辭做出解釋,“你總是不怎么跟我說話,我不過是拿這話逗你罷了,不是真疑你品性。那個,三妹妹,我,我也一樣,不不,我比你喜歡我更喜歡你。”
胡文這個嗓門啊,三姑娘道,“你能不能小聲些!”
胡文立刻閉嘴,繼而輕聲細語的表白一句,“那個,三妹妹,我,我還是有爹的。”他不得不糾正一下,雖然他爹跟沒有也沒啥區(qū)別。
三姑娘道,“姑祖母說,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我看你也指望不上他。不過,長輩還是應當尊敬的,剛剛,我也只那么一說。”她火冒三丈,有些口不擇了。
胡文點頭,瞅著三姑娘直樂,“嗯,我知道?!?
三姑娘斜他,“傻笑什么?!?
笑得太開懷,是有些傻,胡文卻不在乎,他眸光如火,肚子里更是一肚子的話,最終只說出一句,“那啥,那個圍巾,你也給我做一條吧?!?
“真是傻,能不給你做,早做好了,是聽說你家里規(guī)矩嚴,沒給你罷了?!?
胡文一顆心都浸到了蜜里去,這樁親事,是他費盡法子求來的。他自己是樂意的了不得,可是,三姑娘太矜持,以至于胡文這顆火熱的少年之心,總有些患得患失。如今方覺著,原來三妹妹對我也……是一樣的。這種感情的回應帶給胡文強烈的幸福與快活,他甚至覺著,自己這輩子算是值了!三姑娘今日因情緒起伏,似乎也不大冷靜,于是,兩人就在阿念的后院兒唧唧咕咕的說了半日的話,直待中午丸子過來叫幾人過去吃飯,三姑娘不覺面上飛紅,怎么一時忘了時間呢。胡文倒沒啥,他臉皮厚度早練出來了,而且,他向來認為,他與三妹妹的親事早定了的,說會兒話怎么了。
正常!
胡文拿出男子漢的厚臉皮帶三姑娘出去,整個人都澎湃著一種強烈的幸福感,他笑呵呵地,“唉喲,阿念你們在這前頭干的不錯呀,這樹也栽上了,不錯不錯,就是先別澆水呢,晚上再澆水。”
阿念別有深意的瞧他一眼,心說,服了,真的服了!這話說的太有水平了,我比你喜歡我更喜歡你!真是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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