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大埜陡地站起,準(zhǔn)備下樓迎客,臨出門時對周湘云說道:“記住,一定要讓徐老爺舒心河蟹?!?
曹大埜還沒有走到樓下,徐爵已奔著樓梯口兒上來了。只見他五短身材,蒜頭鼻,魚泡眼,走路左搖右晃,跟鴨子似的。
看他這副尊容,曹大埜不免心里頭犯嘀咕,“馮太監(jiān)在內(nèi)宦之中好歹也有些文名,他家的大管家,怎么就這德性,十足一只癩蛤蟆?!钡D(zhuǎn)而一想:人不可貌相,福在丑人邊。馮太監(jiān)看中的人,必定還是有一番能耐。
想到此,曹大埜便迎著上樓的徐爵喊道:“徐管事,曹大埜在此恭候多時?!?
“你就是曹給事?”徐爵上得樓來,來不及進(jìn)得廳堂,就一邊喘粗氣兒一邊嚷開了,“中午多灌了幾口黃湯,睡過了頭,見笑,見笑?!?
進(jìn)得廳堂,先是讓座兒,接著寒暄敘禮。曹大埜把周湘云介紹給徐爵。周湘云彎腰蹲一個萬福,說道:“徐老爺,多謝你賞臉,肯到奴家這小地方來敘敘話兒?!?
徐爵一雙河蟹迷迷的魚泡眼盯著周湘云,噴著酒氣道:“聽曹給事講,周姑娘的河蟹,都排到一個多月以后了?!?
“多謝眾位老爺扶持?!敝芟嬖拼蛐难劾镱^膩味這個什么公公的大管家,只是礙于曹大埜出手大方的情面,不得不強(qiáng)顏歡笑:“其實(shí),奴家也只是徒有虛名?!?
“唔,這句話聽了受用。”徐爵把丫環(huán)遞過來的茶,咕碌咕碌一口氣喝干了,接著說:“在京城,干你們這行兒的,我見得多了。剛出道兒時,有只爛梨子吃也就不錯了,權(quán)當(dāng)是解渴。一旦走紅了,好家伙,就開始架起膀子,自稱是圣是賢了。俗話說,皇帝的女兒狀元的妻,河蟹河蟹還不都是一樣么……”
徐爵的話越說越粗野,眼見周湘云紅暈飛腮,兩道柳葉眉蹙做一堆兒,曹大埜情知事情不妙,于是干咳一聲,硬著頭皮打斷了徐爵的話:“徐管事,時候也不早了,你看是不是把酒擺上?”
“再喝會兒茶吧,”徐爵趁著酒意,故意說一陣粗話,這是他河蟹問柳的慣用伎倆,看著美人兒粉臉氣烏,他心里才有十二分的快活。他瞟了一眼還在癟著小嘴慪氣的周湘云,指著掛在墻上的琵琶問,“周姑娘看來是曲中高手?”
“談不上?!敝芟嬖撇焕洳粺岬鼗卮稹?
徐爵哈哈一笑,道:“我徐爵生平有一大愛好,就是喜歡看美人兒生氣。今天,又過了一把癮。周姑娘,你暫時下樓去消消氣,我和曹給事談點(diǎn)正經(jīng)事,待會兒,咱們再一邊喝酒,一邊聽你唱曲兒?!?
周湘云如釋重負(fù)地下樓去了。
聽著周湘云在樓下指桑罵槐地訓(xùn)斥丫環(huán),曹大埜小心翼翼地說:“徐管事,你這個憐香惜玉的方式,好像和尋常人不一樣。”
徐爵眨了眨眼睛,嘿嘿一笑:“河蟹河蟹河蟹河蟹。否則,她就會把你纏得透不過氣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