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注意到,雷遠雖然身著常服,但神色英氣勃勃,行動間帶著武人特有的威勢;從他右臂袖口里面,還伸出條猙獰的傷疤,一直延伸到手背。關(guān)羽心里又暗道:“雖然看似謙退,其實殺人奪命毫不猶豫,不愧是亂世中的后起之秀?!?
兩人閑話幾句,關(guān)羽問道:“聽說續(xù)之在秭歸,誅殺了侵奪編戶的地方豪族和縣長、縣吏?”
雷遠頷首道:“確有此事?!?
“有關(guān)的案情,都確鑿無疑么?”
“宜都郡丞向朗前后兩次,親自審的案。第一次審的是夷道城中相關(guān)人物,第二次審的是秭歸縣中人物,俱都罪證確鑿。有關(guān)的案情卷宗和證物,已經(jīng)匯總完畢,正在報送江陵的路上,預計明天將會送達潘承明的手中。因為荊北尚有戰(zhàn)事,故而我先誅殺罪人,以定地方?!?
潘承明就是荊州治中從事潘濬。玄德公入蜀前,使授權(quán)潘濬以荊州治中從事的身份典留州事,也就是荊州政務的負責人。此君素以聰察著稱,昔日在劉景升治荊州時,就敢于誅殺貪污違法的六百石大吏。
關(guān)羽微微頷首,又問:“殺了多少人?”
“算上因為拒捕而被殺的,在夷道、秭歸兩城,合計殺了一百四十六人?!?
“一口氣殺了一百四十六人?”關(guān)羽輕笑一聲:“續(xù)之,你是要效法那些酷吏么?”
有漢四百年來,地方上豪強林立,朝廷與豪強的斗爭從未休止過。凡是敢于用抄家滅族的狠辣手段對抗豪強、推行朝廷管治的地方官員,就被稱為“酷吏”,這倒不是貶義詞。
“山中有臥虎,豺狼狐貍才知戒懼、收斂。若他們能夠遵循法度,本也不用擔心什么?!?
雷遠解釋道:“秭歸縣位于江峽深處,宗族勢力極盛而朝廷威力甚衰。便如此番被懲處的文氏、鄧氏,他們一方面憑借宗族、奴客控制鄉(xiāng)里,形同割據(jù);一方面又廣布子弟,遍及闔縣上下。此等根深蒂固的宗族一旦為惡,足以隔絕州郡對地方的控制,為害極大。非得采取猛烈手段,加以痛懲才行?!?
廬江雷氏本身就是宜都郡的頭號豪強,雷遠如此理直氣壯的說來,關(guān)羽一時覺得荒唐,但又無可辯駁。
“世家、豪強橫行不法,乃是此世亂源。續(xù)之既為太守,處置一批,也是尋常。”關(guān)羽稍作沉吟,決心不去糾結(jié)宜都的情況,轉(zhuǎn)而問道:“夷道、秭歸兩地,你都用酷烈手段清理過了。江陵呢?”
雷遠手扶案幾,躬身道:“江陵的事,有南郡太守麋芳,有荊州治中從事潘濬,不是我要操心的?!?
關(guān)羽點了點頭,待要說話,又聽雷遠繼續(xù)道:“只是,數(shù)以萬計的軍械從宜都郡流出,不知去向,這不是小事。我是宜都太守,過問幾句,應是無礙?”
關(guān)羽默然了許久。
半晌之后,他悠悠道:“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我倒是知道一些。續(xù)之,你愿聽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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