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樣?”張喜急躁地問。
一名騎士下馬行禮:”將軍,這老兒說的沒錯,往東北十里有個開闊的河灣,我們試著趟水過河,水面剛能沒過馬腹。河對面有條堤壩一直向東,正好行軍。”
“好!立即出發(fā),你們帶路!”張喜覺得自己的心情愉悅了起來,他飛身上馬,大聲吩咐道:“兄弟們加把勁,過河以后,就埋鍋造飯休息!“
將士們雞叫頭遍時分出發(fā),到現(xiàn)在很多人的肚子都空了。聽到張喜的號令,騎士們高興了起來,吆喝著紛紛上馬。
張喜用鞭梢指了指老卒:“帶上他!“
癱軟在地的老卒還在愣神,正巧一名高大的騎士策馬經(jīng)過,于是下腰探臂,抓著老者的腰帶將他拎起,然后臉朝下扔在一匹空馬上。這個高難度的動作既需要一流的臂力,也需要出色的騎術(shù),立即激起了許多人的喝彩。
“走吧!”張喜大喊一聲,催馬向前。
騎隊轟然起行,數(shù)千馬蹄敲打著地面,發(fā)出的聲響如同悶雷滾滾。
道路順著叢林和山水蜿蜒而起伏,夯土的路面年久失修,也很坎坷,但這些騎兵們或者是北地的雄健武士,要么是生于馬背的烏桓人,根本不在意。他們一般只用單手控韁就能自如地控制馬匹,一千騎列成緊密的縱隊,猶如黑色的飛蛇穿行于在叢林和山水之間。
十里地轉(zhuǎn)瞬即過,張喜忽覺眼前一亮。這里果然如斥候所說,是一大片河灣。原本收束的河道在這里猛然開闊,水面擴張到了將近二十丈,在秋天的陽光下反射著粼粼波光,溫和地鋪陳開來。在河流的對面,原生的堤壩橫貫東西,一直向遠處延伸。
斥候抬手向張喜示意:“將軍你看對面高處,那里是我們之前留下的兩個兄弟?!?
張喜瞇眼看去,站在對面堤壩頂端的黑衣騎士也連連揮手。一陣風吹來,帶來了堤壩后大片干枯蘆葦?shù)臍馕丁?
他又策馬向前,看了看水面:“確定能夠趟過去?”
“沒問題,我們來回走了兩遍。水很淺,河底也平坦,傷不著馬蹄!”
“很好,那就走吧!”張喜隨手指了兩名曲長,令他們率先涉水通過,并在河堤上展開警戒。隨后,大隊人馬緩緩跟上。最后才是張喜和他的直屬部曲們。
深秋時節(jié)雖未盛寒,可河水已經(jīng)有幾分涼意。青驄馬在張喜的催促下小心翼翼地踏入水中,因為涼水碰到了肚子,又前后刨撅著四腿,驚慌大跳了幾下。好在這是一匹訓練有素且溫順的好馬,張喜拉緊了韁繩,叱喝幾句,它便安靜下來,跟著前方的馬匹緩緩前行。
一匹匹戰(zhàn)馬前后有序地入水,又前后有序地登上對面的河灘。騎手的吆喝聲、馬匹的嘶鳴聲混合著河邊碎石在馬蹄下嘩嘩滾動的聲響,一時間壓過了舒緩的水聲,在寧靜的河灣中往來回蕩。
張喜突然想到了什么,一種模糊卻強烈的危險感覺仿佛從天而降,猛地攫住了他的心臟。他用力勒馬:“不對……不對!”
是哪里不對?哪里?在從騎們驚慌的眼神環(huán)繞中,他近乎狂亂地向四周觀望著。
“將軍……”一名從騎向前幾步,小心地探問。
而張喜突然想到了:這里太安靜了!
固始縣境內(nèi)的民眾們,這些年早已死傷或逃亡殆盡了,無論村社、農(nóng)田,都已經(jīng)被橫生的灌木和莽林占據(jù)。而在莽林之中生存著的,是大小的獸類和野鳥。騎隊每天行軍過程中,都可以看見鹿、野豬、狼,甚至還有各種毛色的熊羆,鳥類更是會聚成群,數(shù)以千百計。過去的幾天里,張喜聽得到它們就在距離騎隊不遠的林間活動,發(fā)出各種呼嘯聲。
然而這些鳥獸的呼嘯聲現(xiàn)在完全沒有!周圍寂然無聲……
是什么東西驚走了它們?
張喜抬頭眺望,卻發(fā)現(xiàn)應(yīng)當在堤壩頂端的兩名斥候不見了。
“小心!戒備!”張喜猛然揮手,大聲喝道。
他是一名出色的將領(lǐng),不可謂不警惕,也不可謂不細致。但是,遲了。
就在他揮手的瞬間,數(shù)百只箭矢從堤壩后射出,劃出高高的弧線,落在了正在渡河的騎隊中。箭矢所到之處,此起彼伏的慘呼聲立即響起,有人落水,有馬匹哀鳴。
很快,又有許多弓箭手登上了堤壩,站在高處向剛上岸的騎兵們猛烈射擊。這些騎兵們不僅未曾披甲,其中很多人正脫了衣裳擦拭身體,密集的箭矢所到之處,赤紅色的血花朵朵爆綻,霎時間一批人倒了下去,流出的血把河灘都染紅了。
張喜用力扯動韁繩,帶著青驄馬在河水中繞了一圈,避過了幾支箭矢。一幕幕慘烈的情形落在他的眼里,不僅沒有嚇到他,反而激發(fā)出了他的斗志。他鏘然拔刀,揮刀前指狂吼道:“跟我殺!”
騎兵們在河道中央移動逡巡,等于是現(xiàn)成的活靶子。這時候唯一的機會,就是盡快過河,殺散對岸的弓箭手!
隨著他的號令,騎兵們在水中強行催馬加速,激起漫天銀白色的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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