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正臣停下腳步,目光中充滿殺氣,手腕一動,將長劍丟出,沉聲道:“郭橙說,郭百斤是個瞎子!”
趙海樓抬手接住長劍,看了一眼顧正臣,應(yīng)道:“顧先生,郭橙還說,郭百斤是獨臂之人,與他女兒一樣?!?
顧正臣看了一眼趙海樓,微微點頭,轉(zhuǎn)身離開。
郭百斤看著不斷接近的趙海樓,頓時慌亂起來:“顧-->>正臣,顧知縣,你不能這樣——??!我的眼!”
慘叫聲傳出,王良走了進來,看了一眼之后便當作沒看到。
姚鎮(zhèn)則找來一個鐵鍬,放在火堆里燒著。
顧正臣站在山洞口,低頭看著雙手。
郭百斤說的沒錯,自己是官,不能隨便對人用刑。但趙海樓等人不是啊,他們是粗人,武夫,不是官,哪怕事情傳入老朱耳中,頂多埋怨一句。
何況這是郭橙提供的情報。
只是郭橙人死在了大茶嶺之外,想來是沒辦法出庭作證了。
夜深了,顧正臣困倦睡了。
但王良、趙海樓與一干礦工都睡不著,王良組織礦工,幫錨桿打造了一個半木、半鐵的大籠子,鐵是鐵柵欄直接拆下來的,木頭則是一些鐵鍬、硬木拼接而成,礦洞里不缺繩子。為確保安全,大籠子每一面都加了橫木,橫木端與橫木端綁在一起。
等顧正臣清晨醒來時,一個堅固的籠子已打造好,引出猛虎的過程雖然驚心動魄,卻沒什么風(fēng)險,將籠子的一扇門敞在柵欄口位置,用長矛逼迫老虎后退,打開柵欄口,人撤至遠處。
這樣一來,老虎向外走動,只能朝著籠子里走,在籠子里留一塊肉,等老虎進去之后,拉動繩子,將籠子門關(guān)閉。
雖然耗費了點時間,畢竟老虎餓了兩天了,總體還算順利。
顧正臣再次派人檢查各處,確定沒有遺漏之后,才帶人用過飯離開礦山。
有礦工幫忙,抬老虎、箱子與糧食等,并沒用到趙海樓、王良帶來的京軍,這些人也沒閑著,負責(zé)押運俘虜。
顧正臣跟在隊伍中間,不緊不慢地跟著。
張培跟在顧正臣一旁,見顧正有些心事,伸手從懷中拿出一枚銅錢,遞了過去:“常見老爺把玩銅錢,這是昨日盤找礦洞時找到的一枚古錢,送給老爺當玩物。”
顧正臣接過看去,只見銅錢上寫的是“太平通寶”四個字,不由笑道:“還是一枚宋錢。”
張培見顧正臣有了笑意,放松許多。
銅錢在手指之間不斷翻動,顧正臣看著張培:“還有沒有?”
張培連連搖頭:“只這一枚,還是在石灰坑邊發(fā)現(xiàn)的。老爺放心吧,不該拿的,我們不會伸手?!?
顧正臣握著太平通寶,抬頭看著大茶嶺,面色凝重起來:“出了武城山之后,我們可要小心行事了。這礦山背后的能量不容小視?!?
張培不以為然:“再如何,也終究斗不過老爺?!?
顧正臣的背后,可不是什么官員,而是沐英、太子、皇帝,再大的案子,還能大過這幾個人去?
張培很樂觀,顧正臣卻感覺有些棘手,或者說有幾點擔(dān)憂:
其一,陰陽卷宗將句容縣衙卷入其中,老朱會不會因此暴怒,清洗句容縣衙內(nèi)的官吏的同時,捎帶上其全家老少。
其二,郭百斤等人的背后,很可能存在著利益分賬問題,牽連到工部與金陵城墻,會不會掀起腥風(fēng)血雨,牽連過廣。
其三,武城山礦場一事,又牽扯到了張士誠殘部,這會不會刺激到老朱,引起不可預(yù)料的后果。
其四,雖說還沒調(diào)查清楚郭百斤與郭家大族的關(guān)系,但從郭杰曾在礦產(chǎn)上砍斷楊谷倉雙腿,孫二口交代是郭杰掠其入礦這兩件事來看,郭家肯定與這件事脫不了關(guān)系。
可問題是,郭家龐大,分支眾多,在沒有明確證據(jù)的情況下,自己無法定了郭典、郭善、郭六等人的罪,如果事情報上去之后,老朱會不會懶得調(diào)查,來一句“寧殺過不放過,全砍了”?
總結(jié)到一個點上,顧正臣希望的結(jié)果是:
該死的都死,不該死的別給冤殺了。
靠憎惡、情緒去擴大殺戮,對事情本身并多少幫助。
但老朱的性情急躁,脾氣上來的時候,朱大郎未必拉得住,一旦旨意下達,顧正臣也只能坐看人頭滾滾,無能為力。
一路之上,顧正臣盤算許久,尋找最佳之策,思來想去,知道隱瞞絕不可能,只能事無巨細稟告上去,自己唯一可以爭取的,就是晚幾日將文書送金陵,盡快查清來龍去脈,坐實首惡脅從,徹底結(jié)案。
而這就意味著,留給自己的時間并不多,老朱不是一個對臣子十分有耐性的帝王。
破了礦山,案件似乎距離結(jié)案不遠,但顧正臣總感覺遺漏了什么事,整個案件之中尚有一些令人費解的地方。
尤其是郭家的那幾個老家伙幾次敲打自己,他們必然涉身其中,但從目前掌握的線索來看,這些人完全置身事外,與礦山一事情毫無瓜葛。
顧正臣凝重地看著山口方向,暗暗自語:“不可能如此清白,一定是遺漏了什么?!?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