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看著緣滅,等他說話。
緣滅的目光卻在下首靜坐不語的顧昭是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才道:“目前看一切經(jīng)歷,包括信物銀月鉤都對得上。只是武圣婁施主當(dāng)年彌留之際,也曾留下過些許與其后人有關(guān)的線索。所以,老衲還有最后一事想要驗證?!?
所有人頓時一怔。
就連始終一副怯懦表情站在殿上的婁璋都愣住了,眼神變得有些閃爍,神情中也多了一絲強作鎮(zhèn)定的忐忑。
沈獨看著,心里咯噔一下,幽幽地冷了下去。
不,這婁璋的神情……
不該如此。
在這場面下露怯是性情所致,并無所謂;可在緣滅方丈說出還有一事想要驗證時,他竟變得忐忑閃躲。
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悄然壓得緊了些,沈獨不由再一次將目光遞向了顧昭。
他一身青袍,便坐在斜對面。
原本是滿面的平淡,但在沈獨看過去的這一刻,他目光也正落在婁璋的身上,眉頭皺了起來,似乎是也察覺到了什么不對。
在場之人,哪個不是江湖上縱橫了多年的老狐貍?老狐貍看老狐貍未必準(zhǔn),但婁璋此刻的反應(yīng),他們卻都是看了個分明的。
這一時間不妙的預(yù)感都忽涌了上來。
但誰也沒說話,只一瞬不瞬地盯著場中。
緣滅方丈也是個明白人,婁璋是不是有什么不對,他自然是清楚的,但也不說,只轉(zhuǎn)動著手中佛珠,寬厚地溫聲道:“婁小施主,敢問你年幼時可曾受過傷,心脈附近是否留有疤痕?”
“……”
婁璋原本就病弱蒼白的臉色,幾乎瞬間就白成了一張紙,變得無限慘然!
瘦削的身體抖得跟篩糠似的。
“婁小施主?”
緣滅微微皺了眉,又問了一聲。
先前還在這殿上對答如流的婁璋,這時就跟受了什么驚嚇一般,竟是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我、我……”
“怎么回事?”
“答不上來?”
“老天爺,這人不會是個假的吧?”
“這人竟能連顧少山也騙了?”
“說話??!”
“對啊,說話啊!”
……
殿外圍觀的眾人這時也終于發(fā)覺不對勁了,紛紛議論起來,更有脾氣爆、性子急的直接朝里面喊,要婁璋說話。
沈獨的面容徹底陰沉了下來。
顧昭也不說話。
一旁的陸帆更看了個目瞪口呆,但緊接著似乎就被婁璋這模樣給觸怒了,竟是猛地一掌拍斷了椅子扶手,站起來怒喝:“大膽豎子,你到底是誰,還不速速與老夫招來?!”
“饒命!莊主饒命!方丈大師饒命啊!”
陸帆橫眉豎目,難得露出了幾分駭人的兇相,竟嚇得婁璋“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連滾帶爬地朝緣滅那邊逃去,一面逃還一面驚慌失措又懼怕無比地哭喊起來。
“都怪小人一時鬼迷心竅,才在為顧少山所救的時候冒名頂替了婁公子,一念之差犯下大錯!可小人絕癥在身,做出如此選擇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一切只是為了活命為了有人給小人治病啊!蒼天有好生之德,佛祖慈悲為懷,大師大慈大悲度苦度厄,還望大人大量,饒過小人一命??!”
他本就生得瘦弱,一身青澀的少年氣都還沒褪得太干凈,此刻惶恐又畏縮地跪在地上求饒的模樣,看著自然極其可憐。
可這一刻,殿內(nèi)外沒一個人生出了憐憫之心。
婁璋方才脫口而出的那些話簡直像是一把斧頭,朝著所有人腦袋上砍了下來,徹底崩碎了那本就已經(jīng)微茫的希望,讓他們最不愿意崩散的美夢成了一場噩夢!
這個人,竟然真的不是武圣后人?。?!
緣滅方丈沉默。
陸帆憤怒無比。
顧昭也豁然從座中起身。
唯有沈獨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著那看似三魂嚇沒了七魄的婁璋,慢慢眨了眨眼,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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