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沈獨在山林里面晃了一大圈,憑他的本事,輕而易舉就逮住了一只傻狍子。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當初出門在外,也不是沒見過那些屬下,尤其是裴無寂,料理這些吃食的瑣碎。
他以為,這事很簡單。
無非就是開膛破肚,再給剝個皮,插根樹枝,生上一堆火給烤烤。
待熟了,便能果腹。
小事情一樁。**神訣他都能練,還怕這個?
但事實,往往令人肝腸寸斷。
望著那已經(jīng)黑糊成一片的肉,沈獨強忍著那種一把扔掉的沖動,湊上去咬了一口。
一小口而已。
“嘔……”
這一瞬間,前所未有的恐怖體驗席卷了他,讓他所有超強的克制力化為烏有。
頭一撇,就吐了個干凈。
簡直不敢相信!
外面已經(jīng)烤得焦糊,黑漆漆的一片,可里面咬開卻還是血淋淋的生肉!
沈獨差點沒把中午吃的都給吐出來!
“人跟人的差距有這么大?”
他明明記得裴無寂烤這些東西的時候就是這流程,只是多了點瓶瓶罐罐的佐料撒上去,做出來就跟酒樓里的大廚差不多。
可到了自己的手上……
沒法兒吃了。
盯著手中這一只已經(jīng)慘死的傻狍子,沈獨終于還是對自己的“廚藝”產(chǎn)生了一點清醒的自知之明,慢慢地放下了。
眼前的火堆燒得很快,一會兒就小了下來。
夜里的山風很大,呼嘯著從嶺間穿過。
對面便是不空山。
一抬起頭來,就能看見半山腰上那些或是黯淡或是燦爛的燈火,一直朝著山頂上蔓延,隱隱有一種輝煌的味道。
沈獨坐在這頭山嶺一塊突出的山石上,天機禪院里燃著的燈火,都映照在他一雙幽暗的眼底。
神光閃爍。
末了卻是低低地一聲嘆息:“失策了……”
不應該,實在是不應該。
他本就是個虛偽起來不要臉的人,怎么在山里面躲著過了兩天清閑日子,就忘記這世間的生存之道了?
當時,的確是不該弄死那螞蟻。
倒不是因為那螞蟻與他沒仇沒怨,不應該弄死,而是因為弄死這螞蟻之后的后果,并不是沈獨想要承受的。
明知道那禿驢以慈悲為懷……
他怎么就一下在他面前露出本性來了?
該虛偽、該裝模作樣的時候,就得要虛偽、裝模作樣啊。
眉頭慢慢地擰了起來,沈獨坐在這冷風里,思索了好半天,同時考慮了一下自己的手藝在兩三日內(nèi)迅速提升到裴無寂級別的可能性。
最終,還是選擇了認命。
“我這一雙手,生來就不是做這種事的……”
嘴里嘀咕了一聲,算是安慰了自己一句,他起了身來,直接將面前已經(jīng)變小的火堆打滅,又踩沒了火星子,這才循著原路返回。
大冷的天,又是出去了許久。
沈獨回到竹舍的時候,那原本熱騰騰的一碗白米飯早就已經(jīng)涼透了。他端起來摸了一把,但覺悻悻,心情又不好起來,只給擱回了屋檐下。
于是躺在羅漢床上,幾乎一夜沒睡。
——當然是餓的。
幸好是習武之人,一兩頓不吃沒什么,一兩夜不睡也沒什么。
不過難受一些罷了。
而且到了早上的時候,那餓勁兒就漸漸過去了,除了感覺虛弱了一點之外,也沒有什么太多的感受了。
僧人依舊是中午的時候來的。
那時候,百無聊賴的沈獨正坐在他常抄寫經(jīng)文的書案前,提了一管毛筆在鋪開的宣紙上作畫。
畫的是蘭花。
不大的一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