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難得開了出來,灑在這片荒蕪的沙土上,現(xiàn)在的溫度目測應該超過二十度左右,一個習慣生活在中原的人忽然被帶到這樣一個干燥又冰火交替的地方,是非常不適應的,為了不拖累整個隊伍的進度,就算難受傅辰也都忍著,如果現(xiàn)在有個好感度可以查詢,至少在李變天的隊伍里,對他的好感度已經(jīng)超過了合格線,趨近于優(yōu)良了。
他的頭發(fā)凝結(jié)成塊,頭上包裹著一塊黑布,里面原本水嫩的皮膚也有干裂的現(xiàn)象,不過傅辰的模樣已經(jīng)比外頭的阿一等人好了許多。
就在阿一話音剛落,傅辰就迫不及待掀開了厚重的車布,他扯開包著自己腦袋的黑布,朝遠處眺望,看到的就是遠處看上去極為簡陋的黃土建筑物,這片笏石沙漠接壤著四個國家,其中一個就是蔭突國了,被日蝕雨淋,宛若一個飽經(jīng)風霜的老人,這就是晉國和戟國中間的要塞小國?
然后就聽到遠處傳來了“轟轟轟”的聲音,一群駝隊和馬隊在沙土飛揚而來,那聲音震耳欲聾,就好像一場未知的浩劫降臨一般。
塵煙滾滾中,能看到排頭就是個一群充斥著殺氣的人。
傅辰的瞳孔放大,這好像是沖著他們這個方向來的?
在那一個多月的路程中,這個隊伍也多次被流匪和強盜攻擊過,從他們沒有任何人員傷亡便知道,李變天這群屬下實力超群。而每一次李皇都刷新了傅辰的認知,他還記得第一次遇到被圍攻的時候,李變天只是幾個快速有效的命令,這支只有幾十人的隊伍就變換了多種戰(zhàn)略隊形,在李變天一聲令下的瞬間,就能看到阿一等人在瞬間做出反應,那氣勢就是錚錚鐵騎的兇悍,好似在戰(zhàn)場上,瞬間就能將敵人首級絞落的果敢,身臨其境到這種氣勢才能感受到戟國的鐵騎力量,與晉國軍隊完全不一樣的氣候,一個像倦怠許久快要生銹的車輪,一個是時時打磨從不曾懈怠的寶刀。
但那些攻擊他們的隊伍,并未出現(xiàn)過這般大規(guī)模過,現(xiàn)在望過去就是黑壓壓的一片。
李變天望著傅辰,發(fā)現(xiàn)少年的臉雖然粗糙了許多,但卻更顯得那雙眼靈動,顧盼間似蘊著一抹清澈見底的潤亮,直叫人心軟了去,李變天極少接觸這個年齡段的孩子,如今想著也許真是冥冥之中注定了,沈家兄弟離開了,就送來了一個李遇。
傅辰冰涼的手背上,多出一種溫暖沁入心脾的溫度,好像全身毛細孔都張開了,是李變天拍了拍他的手。
他壓下心底的毛骨悚然,眼底蘊著一抹慌亂地望著李變天。
“別怕,平日那囂張勁兒去哪里了?”李變天似乎隱隱透著笑意。
傅辰瞪著李變天,好像要把人瞪出個洞來。
引來李變天更愉悅的輕笑。
從李變天悠然自若的反應來看,傅辰大約猜到,這來的人必然不是敵人,也許是蔭突國的人也許李變天的人。
一路風塵飛揚,漸漸的,那隊伍在離他們一段距離的時候減速,然后才停了下來,為首的男人舉起手,瞬間所有人都拉住了韁繩,下了馬和駱駝。
黑壓壓的一群人,穿著黑灰色的鎧甲,在光線下折射著寒冰般的光芒。
為首的男人一身黑色勁裝,整張臉都包裹黑布里面,只露出了一雙妖嬈的鳳眼,隱含著一道暗紅和暴戾,破壞了美感,他的懷里似乎包裹著什么東西,看起來像是一個人。
但里面的人沒有任何動靜,就好像死了一樣,傅辰掃了一眼,就垂下了視線。
為首人直到看到馬車布簾被掀開后的李變天,眼中才激起了笑意,將懷里被披風裹著的人交給身邊的的人,又把裹住自己的黑布扯開,露出了一張有些陰氣和邪魅的臉,稍顯成熟,眼角已有一些魚尾紋,看著三十歲上下,五官與李變天有三成相似,只是氣質(zhì)截然不同,若不是放在一起,乍一看到?jīng)]人會覺得這兩人有血緣關系,他緩緩跪下,標準的臣下禮,“臣恭迎陛下?!?
“恭迎陛下歸來!”身后的所有將士全部跪地,異口同聲。
那高漲的氣焰中,襯的在陽光下的李變天猶如天神,好似全身鋪滿了金光,傅辰從馬車后面拿出了四輪椅,現(xiàn)在這種貼身伺候的事幾乎都被他搶著干了,阿一等人平時雖然嘲笑傅辰,但也知道這少年對李皇一片赤子之心,也就放任不管了。
又將李變天從車上抱到了四輪椅上,披上大氅,蓋上雪貂毛毯,又塞入暖爐,一套動作一氣呵成,看著就是常做的。
李燁祖看到自家皇弟身邊跟了個新人,還是十幾歲又清秀挺拔的少年,眼底劃過一道寒芒。
傅辰忽然背脊一陣寒,他敏銳的感覺到一道含著黑暗扭曲的視線籠罩住自己。
再抬頭卻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這才推著李變天前進。
以前不知道真相倒也罷了,現(xiàn)在知道了,看著李變天這么心安理得的坐在四輪椅上,那柔弱勁兒,傅辰眼皮跳了跳,當做什么都沒看到似的:呵呵,世界欠你一個奧斯卡。
一些將領不顧直視圣顏的罪責偷偷觀察李變天,在確定陛下只是有些疲憊,精神還是相當好后,紛紛放下了心,就好像找到了精神支柱,好一會才狠狠低頭,崇敬之態(tài)由次可覷。
從剛才隨著李變天下車,傅辰就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將這一幕幕記錄在心。
李變天揮手對著李燁祖身后的將領,眼中含著調(diào)笑,看著這黑壓壓一片,“都起吧,這么大陣仗,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想吞了朕?!?
“臣等萬萬不敢,只是對陛下甚是想念!”
“哈哈哈!”
“陛下可是折煞臣等了?!?
原本猶如地獄來臨的隊伍,瞬間就爆出了笑聲,之所以那么有恃無恐,在皇帝面前失了儀態(tài),并非是這隊伍紀律松散,恰恰相反,他們李皇陛下是個有胸襟氣魄的人,斷不會因為這樣一點小事兒就降罪或是惱怒,李皇這玩笑本就是為了緩解隊伍的氣氛的。隊伍里有些從沒見過圣尊李皇的人,他們年紀和傅辰差不多,是剛剛編排入隊伍里的,此刻目中異彩漣漣,又羨慕地看著能夠近距離接觸李皇的傅辰。
這些武力值爆表的少年們都是聽著李變天的事跡長大的,到了軍營里更是被徹底洗腦,滿心滿眼的都是忠于陛下概念,這次他們能被選入先鋒隊伍來迎接陛下微服歸來,好多人都一晚上沒睡覺。
見陛下如傳聞中那么親切和藹,紛紛興奮不已,那目光更是要刺穿他身邊的傅辰了。
傅辰:呵呵,一群邪教徒。
這些過于灼熱的目光了,全是羨慕和嫉妒的,將頭低得更下面了,李變天自然也發(fā)現(xiàn)傅辰的異樣了,只是他自己已經(jīng)習慣了。
發(fā)現(xiàn)傅辰的腳步有些凌亂,李變天只是轉(zhuǎn)頭,輕聲道:“別緊張?!边@個小家伙外強中干,之前張牙舞爪,現(xiàn)在看著倒像個正常小孩了。
傅辰嗯了一聲。
李變天并不是一個嚴肅的皇帝,相反,很多時候就像縱容傅辰和游其正一樣,他相當開明,能容納多種意見,愿意與屬下還有官員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他本身的人格魅力遠遠超出傅辰之前在晉國見過的任何一個人。
扶起李燁祖,也就李變天的四哥,戟國的魯親王。李燁祖揚起艷若桃李的笑容,一絲魚尾紋暴露了年齡,但依舊魅力十足。
李變天微笑,“辛苦皇兄了,這次沒想到你親自來了?!?
“皇上外出那么久,丞相可是擔憂的緊,聽到你已經(jīng)在路上了,我就主動把這活給接下了,曬得脫了一層皮吧?”
面對李燁祖的取笑,李變天也笑了起來,“的確曬黑了些。”
“這一路收獲如何?”
“這里不方便說話,來,我們?nèi)ボ嚴镎f?!崩钭兲煲琅f溫和,只是面對魯王的時候,語氣更為鄭重。
看的出來這兄弟兩感情算是相當親厚的,至少面上看著是這樣,傅辰之前就聽過,戟國的魯王爺生性兇殘,殘害無辜忠良,惡貫滿盈,暴戾無常,甚至曾經(jīng)為了強搶一個美少年而屠殺了一個村子的人。
戟國百姓有多愛戴李變天,就有多痛恨李燁祖。
在上車前,傅辰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背,被上車的李燁祖若有似無地劃過,他本能地抖了抖。
看到傅辰像只白兔一樣,小心翼翼的,李燁祖勾起惡意的邪笑,湊到傅辰的身邊:“今晚給我暖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