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侍衛(wèi)將沈驍包圍。
嗖!
很輕的一道聲音。
金屬反射著冷光,劃破長空朝著那剛走出沒多遠(yuǎn),為沈驍去馬車中取物的死士胸口。
死士轟然倒地,沒任何掙扎的躺下。沈驍臉上卻不見慌亂,只有傅辰出現(xiàn)時閃過剎那的震驚,而后就恢復(fù)了平靜。
“我沒死,讓沈長史失望了?!备党綕饷艿拈L睫下包裹著一雙冰鉆般的黑瞳,淺淺月光照在他看似柔和的輪廓,隱藏在一片陰影中,似暗似滅。
如此年輕,深藏后宮中,讓他幾乎確定此人非七煞莫屬,微斂眼眉,“好手段,你是如何逃脫的?”
“那就說來話長了,每個人總有自己的保命之法,即便是小太監(jiān)?!?
“小太監(jiān)?尋常小太監(jiān)可沒你這飛天遁地的能力,還是一般的太監(jiān)能使喚的動這些高手?”指著站在傅辰周遭的詭子詭未等人。
“各為其主罷了?!?
“你如何確定我不是躲在城中?出城如此多的路,又是怎么選這里?”
“多待一刻便多一刻暴露的機(jī)會,待邑鞍府前來挨家挨戶盤查,封鎖城門,想要再出去恐怕就難上加難了。漓江雖關(guān)卡眾多,但還有比水路更能隱去蹤跡的嗎?您故意在其他幾個方向命人做了手腳,更是留下還在京中躲藏的蛛絲馬跡,讓人認(rèn)定你還在京中逗留,使搜查陷入困境,致使浪費大量時間,爭取出城的路?!彼放c其他出路相比利隱藏,但多關(guān)卡重兵把守,一般人不會選這里。特別是水路太明顯,必然不會選擇。加上若沈驍略施小計就來迷惑他們,就更難判斷了。
但偏偏,沈驍看準(zhǔn)的就是這些人的聰明反被聰明誤,難的并不是猜他去哪里,而是在下判斷后是否能堅定自己的選擇,只要去錯了地方,就錯失了機(jī)會。
“原來如此,沒被我迷惑,反倒堅定選擇這一條來追我,這份心性或者說這份對自己的判斷絕對自信,甚是難得……你是我沈驍今生第三佩服之人,如不是立場不同,少不得要與你把酒歡。”沈驍看向傅辰的目光透著可惜、感嘆、同病相憐等復(fù)雜的情緒。
傅辰想起他的身有殘缺,午間對話中更是感覺到沈驍?shù)牟桓屎驮骱?,停滯了一瞬?
“我也有一問,不知道長史可否能解答。”
“哦?還有什么事你不能預(yù)料的?”
“我只是一個小太監(jiān),雖為兩宮效力,卻也只為保命,為何您非要置我于死地?”這的確是傅辰最為想不明白的地方,也只有到沈驍這兒才能被解答了,只憑在重華宮中那死士最后的撲殺,就派出那么多人圍剿他一人,實在說不過去。
并非傅辰妄自菲薄,為剿殺一個奴才太勞師動眾了。
“呵呵呵,那不過是順手而為?!钡拇_只是順手,誰都不會認(rèn)為五號臨死前發(fā)出的警告,居然是真正的七煞。
沈驍哂笑著,忽然,他的笑戛然而止,神情還有些不敢相信。
由體內(nèi)產(chǎn)生的劇烈絞痛讓他目眥欲裂,冷汗如雨而下,緊咬著唇,不讓自己的呻.吟哪怕一絲泄露出來。
是中毒了!
“你,何時下的毒?。俊彼藥卓跉?,才道。事先已經(jīng)足夠小心,不碰任何事物,胸口的試毒袋亦無反應(yīng),怎么可能還會中毒!
傅辰在用聊天拖延時間,聊得時間越長,毒才能入得更深。
“國宴之時。”就在沈驍當(dāng)時以為他失蹤之時,他已將藥涂在沈驍必碰的水果上。
這水果就是小紙鳶等宮女第三輪上盤時帶去的,那時候邵華池誤打誤撞將果盤落在地上,傅辰就順勢在撿果子時黏了一小片犀雀的羽毛,塞到果盤里半壓著,沒待檢查劉縱就出來喊人了,誰還會刻意注重這樣的細(xì)節(jié),再由小紙鳶送去沈驍那一桌。
看到這枚水果的他自然而然會拿起來看。
藥沾到收之,慢慢滲入體內(nèi),無色無味,消失蹤跡,待它侵蝕四肢百骸時傅辰從船艙出來,與沈驍對峙。
他手中拿出目乾作為引子,目乾味重,卻被船艙的魚腥味掩蓋過,吸入目乾味,引出毒素,在船下的沈驍就會發(fā)作,屆時無力回天。
從時間上來算,現(xiàn)在也正是毒發(fā)之時,傅辰在等,等沈驍再也沒有任何機(jī)會離開!
無論是對話,還是傅辰的一舉一動,每一步都不出拆錯,隨機(jī)應(yīng)變。
“好,好好!”沈驍面部扭曲,緩緩倒在地上。
就在這時,本來聽從沈驍命令準(zhǔn)備伏擊等人的死士傾巢而出,從四面八方遁地而來,展開絕境反擊。
傅辰在拖延時間,沈驍亦然,他的底牌就是在對方只看到他與一個侍從之時太過輕敵,尋找機(jī)會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
只是還沒找到機(jī)會,他已經(jīng)中招。
差的只是時間,傅辰早在國宴之時已經(jīng)動手!
見到這群死士的時候,傅辰神情一動,滿臉肅殺,“動手!”
沈驍一死,群龍無首!
隨著傅辰下令,詭子等人迎了上去。
兩方人馬打的不可開交,詭子見對方忽然丟出幾樣?xùn)|西,剎那變色,“不好,煙球!”
傅辰腦中浮現(xiàn)對煙球來源的追溯,煙球晉國也有用大代價從戟國購買過,戟國,以炎熱聞名,火焰之國,皇權(quán)象征是草原狼與火焰,狼為青色,面朝上高昂頭顱,旗為赤紅色,崇尚火神祝融。包括一些大型慶典中燃放的煙火亦是由戟國提供,晉國后來也在這方面有所研究,只是長進(jìn)不打。原先戟國冷兵器較為先進(jìn),后來制出了熱武器,就是這個煙球了了,但土地氣候限制了生產(chǎn)力,十多年前戟國將所有打斗消耗在內(nèi)斗,國力一度衰弱,差點被他國吞并,最后由最小的皇子獲得勝利,那以后戟國除了還繼續(xù)制作兵器以換得糧食與和平,就是修生養(yǎng)息,新皇開明,漸漸成為現(xiàn)在的一方大國。
如果說晉太宗早期,晉國是□□上國,百國朝拜,戟國以晉國馬首為瞻,那么從晚期一直到乾平年間,情況就有了微妙的變化,此消彼長,如今的戟國早已不再是晉國的說什么就指什么的打雜小弟了。
晉成帝對煙球想當(dāng)珍惜,不是重要的戰(zhàn)爭還不舍得拿出來。
但如今卻出現(xiàn)在這里?
一片煙霧籠罩。
就在這時,沈驍?shù)沧舱玖似饋怼?
雙目渙散,臉色泛青,煙霧讓所有人的眼睛無法睜開,他卻以瞎眼為代價在煙霧中用聲音確定傅辰的方位,“留你死不瞑目,就是要死,也必拉你下水!”
死前的執(zhí)念支撐著沈驍,就是這股執(zhí)念讓他撲倒了傅辰,噗通!
兩人一同落水。
“下霹靂彈!”他四肢齊用箍住了傅辰,用所有力氣嘶吼而出。
他死死抱住傅辰,死前的力道讓傅辰一時掙脫不開。
霹靂彈,并未面世,至少傅辰?jīng)]有聽過。
這是一種較為粗糙的炸彈雛形,威力自然沒有后者大,但要炸死幾個人還是可以的。
霹靂彈是隱秘下進(jìn)行試驗,不能被人知道,但現(xiàn)在沈驍也管不了那么多,這種情況他們兩敗俱傷,傅辰?jīng)]有活命的機(jī)會,那么就不怕消息泄露,死人是最管得住嘴的。沈驍以自身為肉盾,將傅辰與自己捆綁,一旦霹靂彈砸下來,將無處可逃。
傅辰身上剛被包扎好的傷口又一次被水浸沒,之前已經(jīng)受傷的手已無力掙脫。
“傅辰,本來這場局面,我原本以為是棋逢對手,卻不料總是棋差一招,但現(xiàn)在你也沒機(jī)會再出去了!”沈驍嘴角溢出一道毒血,呈紫黑色。
“沈驍!”傅辰喊了一聲,忽然抬頭,眼瞳呈現(xiàn)銀灰色,迷霧中格外妖嬈攝魂。
“你……”
沈驍本就是撐著最后一絲毅力,如若平日,這般意志堅定的人,以傅辰如今的體質(zhì)或許會被反將一軍。
但現(xiàn)在的沈驍,不過是強弩之末。
繃緊的弦在看向傅辰那雙似妖似魔的雙眼時,忽然斷、了!
……
“你們快,先找到傅爺,這里我來對付!”詭子邊纏斗著,便催促詭巳等人前去救援,若是傅辰死了,他們根本無法交代,在殿下眼里,興許傅辰一人比他們所有人加起來都重要。
“馬上離開,全部!”籠罩著霧氣的碼頭,傳來傅辰依舊冷靜的聲音。
這群死士不要命,但他還想保住詭子等人。
“傅爺!”這種命令他們?nèi)绾螐模?
他們已經(jīng)漸漸從僵化的聽命機(jī)器變得懂得思考。
一部分死士不再與詭子等人對峙,利用煙霧障眼法靠近傅辰等人方位,扔霹靂彈,人手的空缺讓詭子等人解決對方的速度加快,待他們結(jié)束這里要跑去岸上救傅辰之時,江面上忽然被炸裂出一道道水痕怕打上岸,在這寂靜的夜空顯得格外可怖。
霹靂彈的點燃到爆炸,大約半羅預(yù)不到的時間。
就是剛才傅辰所在的大船也被炸穿了一個洞。
火光四起,黑煙滾滾,塵囂于空。
木質(zhì)船板燃燒著熊熊火焰,點亮了四周。
也許一顆霹靂彈沒什么威力,但這群人一下子把帶來的晉國的所有霹靂彈的試驗品都帶上了,做成功的一共四顆,都用在這里。
煙霧在此時才消散,詭子看向腳下。
那是剛才爆炸后,有什么東西掉在腳邊。
這是!?
一只斷手,這只手很漂亮,只到手腕,上面還掛著袖口布料的殘留,從布料來看,是那個沈驍!
他已在爆炸中被炸得粉碎,包括那些扔霹靂彈的死士,全都炸成了重傷或已死亡,詭子等人上千補了幾刀。
“傅爺他……”
詭子看向再一次平靜的江面,好像剛才發(fā)生的一切都被吞噬了似的,顫抖著閉上了眼,“馬上回去,讓殿下定奪!”
——晉.江.獨.家,唯一正.版——
薛府今晚被鬧得人心惶惶,官兵們進(jìn)進(jìn)出出,女眷在一旁瑟瑟發(fā)抖抱作一團(tuán)。
鄂洪峰帶著士兵過來,看樣子是已經(jīng)搜查好了,朝著薛雍深深做了一輯,態(tài)度很恭敬。
“不知鄂都督可有找到什么?”薛雍冷冷問道。
“并未找到?!?
薛雍牽起一道冷笑,“鄂洪峰,本相我記住今日你的饋贈?!?
鄂洪峰絲毫沒受影響,“雖說沒搜到任何證物,但您這里卻是不能再出去了,保不準(zhǔn)皇上要派咱們來再來徹查?!?
“幾日不見,鄂都督倒是威風(fēng)十足?!?
“卑職不過是奉命行事,職責(zé)所在,也請相爺原諒則個。今天若是他人您與其記住我,還不如想想可是有得罪什么人,將您牽扯入內(nèi)?”
鄂洪峰留下這頗具懸念的話后,帶著一群人離開前,看向已經(jīng)哀嚎的沒聲音,在原地被士兵們押著,渾渾噩噩的薛睿。
要說自從進(jìn)了薛府,可是一刻都沒消停過,不停干嚎著。
這薛相的三子,還真是個毫無用處的廢物啊,搖了搖頭,別人的家門不幸他們旁人也不過看看罷了。
而薛雍也暫時沒被處置,只是形同被幽禁著。
皇上事先也說了,若是沒查出什么,便讓薛相閉門思過。
薛雍到底是皇帝自己的人,若不是對他器重又怎么會讓自己最寵愛的二子娶了他的女兒。
不到萬不得已,也不會隨便懷疑不是,皇帝對自己的心腹的忠誠度還是愿意相信的。
將女眷都哄了回去,薛雍才帶著薛睿一同到了書房。
“說說,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薛睿揚起吊兒郎當(dāng)?shù)男θ荩瑳]個正行躺到臥榻上,“您有沒有勾結(jié)外朝,您自己還會不知道?”
今天鄂洪峰來找的就是薛雍指使沈驍,勾結(jié)外朝的證據(jù),而這背后是否有二皇子就難說了。
“這事情明顯是嫁禍,也幸好為父在皇上面前還有一些薄面,不然這條老命可玄了?!?
“那二皇子是否真的……”
“我沒收到任何消息,二殿下就是再跋扈,也應(yīng)該不會做這樣的事”要知道那時候朝里朝外,呼聲最高的就是邵華陽,他何必多此一舉,“但若是被有心人挑撥……”
“這鄂都督是什么人?”薛睿剝了顆葡萄,丟進(jìn)嘴里,忽然問道。
“鄂洪峰是正留守都督指揮使,管理御前。手腕不高明,早些年有些魯莽得罪了人,現(xiàn)在低調(diào)了許多,他這性子也不招人喜歡,不知走了什么運道,被皇上忽然重視起來。”
“所以,他不是任何一派的人。”這樣說來,這么個[沒有前途,有可能隨時被替換]的都督,也難怪沒皇子相中收之羽下了。
“對,皇上派他也說明不是真的要拿下我?!?
“那就得了,神仙打架,殃及池魚罷了?!笔悄穆飞裣删筒缓谜f了,但對他們相府的確是一個巨大打擊。
瓦片上有被踩踏的聲音。
“誰!”薛睿抬頭。
薛??觳诫x開,正要招呼侍衛(wèi),就遇到了從暗處走來,那張臉比以前要憔悴一些,瘦了很多,是本來應(yīng)該被禁足的二皇子邵華陽。
“二殿下!”薛雍嚇得眼皮一跳,肝膽欲裂,急道,“您這個時候來,是要坐實那論嗎,您這時候怎么能出來!”
邵華陽咬牙切齒,他也是喬裝前來,“老大要讓我死無葬身之地,我這時候怎么還坐得??!”
禍水東引,把皇帝的思路放在皇子之間的黨派之爭,這么猜來猜去的,就弱化了他們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