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扶蘭進去后,和迎向自己的慕媽媽說了幾句話,便回了房。
侍女知她有外出回來便換衣的習慣,也不用吩咐,很快取了她家常穿的一套衣裳。
慕扶蘭轉到床邊的屏風之后,在侍女的幫助下,除了外衣,身上剩件心衣。
柔軟的茜色貼身織物密密實實地裹住了她的身子,只剩一片白皙后背和兩只胳膊露在外,下系了幅月白單裙,背影纖約,腰身盈盈,細不堪一握。
她有些心不在焉,低頭,垂著一段白皙膚膩的脖頸,一邊想著自己的心事,一邊伸臂套衣裳。
胳膊才套進袖中,屋子的門忽然被人推開。
她回頭,便看見謝長庚徑直而入。
大約沒料到她在換衣裳,視線落到她身上的一刻,他的腳步一頓,硬生生地停在了屏風之畔。
侍女們忙轉身向他見禮。
他既沒繼續(xù)邁步向里,也沒有退出去,就停在那里,開口便命人出去。
侍女們見他神色不好,望了眼慕扶蘭,見她沒表示反對,躬身退了出去。
慕扶蘭回了神,轉回臉,依然背對著他,自己將衣裳套好,掩住衣襟,系著衣帶。
他在極力克制情緒了,但臉色發(fā)僵,目色森森,眼底若有暗波涌動。
她對謝長庚太熟悉不過了。他的這個樣子,別人看不出來,但她一眼就知道。
他現在已經非常憤怒了。
必定是出了什么和自己有關的不好的事了。
她背對著他,在腦海里迅速地過了一遍可能引發(fā)出他如此怒氣的事情。
是白天自己和張班見面的事泄露了?
還是叫他知道了喚自己為娘親的熙兒的存在?
倘若是這兩件事,倒確實有可能惹出他這樣的怒氣。
但她很快否定了。
這兩件事,她做得非常小心,即便有紕漏,也絕不至于這么快就會被他察覺出來。
但倘若是別的,那到底又是出了什么事?
纖指系好了衣帶,她慢慢地轉過身,朝向了他。
兩人相對而立,中間只隔幾步距離。
她悄悄抬眸,看了他一眼,正想試探于他,對面謝長庚已是開口,一字一字地道:“慕氏,你要和離,那便遂你心愿!”
“我這就給你放書去,免得礙著你與意中人的好事。光天化日,眾目睽睽,竟也敢這般上門授受!”
他說完,朝她劈頭蓋面地擲來了一張看起來像是信箋的紙,轉身便走,身影隨同腳步之聲,很快消失。
紙落到了她腳邊的地上。
慕扶蘭一怔,彎腰撿了起來。
確實是張信箋,上頭是封寫給她的信。未具落款,但看一眼信的內容,便知道出自齊王世子趙羲泰之手。
趙羲泰說,昨日在護國寺得以和她再次見面,回去之后,憶往昔,他心緒紛亂,輾轉難眠。就在昨夜,叫他無意聽到了他父親齊王和幕僚的談話,得知劉后如今只是暫時不動長沙國而已,往后定還會發(fā)難,他便特意傳信,叫她記得一定提醒她的王兄加以防范。
他說自己非常擔憂她現在的狀況。謝長庚巨寇出身,卑下之人,毫無廉恥可,如今做了劉后手中的殺人之刀,小人得勢,遲早會棄她如敝帚,不能依靠。
趙羲泰最后說,往后她若遇到困難之事,務必叫他知道。無論何事,他定會傾盡全力幫她。
慕扶蘭看完信,略一思忖,便明白了。
方才那個冒出來自稱給齊王妃送信的人,其實是趙羲泰派的。
這樣內容的一封信,送出來前,趙羲泰應該再三叮囑過務必避開謝長庚,親手送到自己的手上。
難怪當時那人一看到謝長庚回來了,信也不敢拿出來,立刻就跑。
慕扶蘭也來不及去想這封信怎的最后又落到了謝長庚的手里。
她拿著信,站在原地,出起了神。
雖然已經有了張班這個援助,但老實說,對于這次的事,是否能夠像上次長沙國危機那樣,借張班之力得以順利解決,她其實并沒有完全的把握。
這次的事和上次不同,中間多了謝長庚這個變數。
他是自己的丈夫,劉后要扣自己為人質,無論出于何種考慮,必定會在他面前提及,要他表示態(tài)度。
這件事對于自己而,是件關乎安危乃至生死的大事,但對于謝長庚來說,卻是無可,無不可,和他沒有半分直接的利害關系。
憑了直覺,慕扶蘭斷定曹金就是謝長庚的人。宮里有這樣一雙耳目,張班替自己說話,恐怕是瞞不過謝長庚的。他若睜只眼閉只眼,張班應該能夠成事,自己也可順利脫身。
但萬一他對自己心存不滿,甚至是怨恨,故意從中阻撓,即便張班出面替自己轉寰,恐怕也很難奏效。
幾天前開始,在她想著該如何利用張班的同時,便也在考慮,如何將這個變數也解決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