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氏父子一番深談，發(fā)現(xiàn)事情并不簡單。

有點嚴(yán)重，如果李欽載此行江南真正的目的是整治望族名下田產(chǎn)，那可就捅破天了。

所謂的名門望族，除了族中子弟眾多，關(guān)系網(wǎng)復(fù)雜，當(dāng)?shù)貏萘τ绊懮钸h(yuǎn)，文化底蘊獨樹一幟等等之外，它的核心利益是什么？

核心利益就是土地。

從古至今，農(nóng)耕社會朝代，無論朝廷還是家族或是個人，他們的核心利益都是土地，沒有之一。

誰敢碰家族的核心利益，誰就是家族不共戴天的仇敵，必除之而后快并且恨不得挫骨揚灰的那種。

如果李欽載此行江南的目的并不僅僅是種植番薯，那么吳郡陸氏投靠朝廷的舉動就有點草率了。

現(xiàn)在陸氏父子還不敢肯定李欽載的目的，如果真是為了整治望族名下田產(chǎn)而來，江南必將掀起腥風(fēng)血雨。

動了八大望族的核心利益，這是不死不休的仇恨，望族聯(lián)手謀反都有可能。

見陸松溪的臉色漸漸鐵青，陸云心中一緊，急忙勸道：“父親大人，李郡公尚未表態(tài)，一切都是咱們自己揣度，或許情況沒那么壞，李郡公或許只是想讓咱們望族兼并土地的動作收斂一點……”

陸松溪聞漸漸松緩了神色，但還是哼了一聲，道：“天下世家都在兼并土地，豈止江南一地？天子若真想整治，為何不拿北方關(guān)隴門閥和山東士族開刀，對付江南幾家望族算什么？”

陸云嘆道：“李郡公曾對孩兒說過，他來江南首先要做的，是殺一儆百，如今李郡公率部東行，顯然是‘殺一’去了?！?

“可是若把格局放大到整個大唐，李郡公若欲整治江南田產(chǎn)，孩兒擔(dān)心的是，這是否也是朝廷對天下世家的‘殺一儆百’?！?

“殺江南一地望族，儆示天下世家門閥?！?

陸松溪悚然一驚，臉色突然蒼白起來。

深思半晌，陸松溪發(fā)現(xiàn)，陸云的話似乎……并非沒有道理。

格局如果放到整個大唐天下，那么李欽載來江南要殺的可能就不止一兩家望族了。

誰不配合，誰敢反抗，誰死。

陸云語氣低沉地接著道：“李郡公還對孩兒說過，他奉旨下江南，是帶著殺人名額的，所以，李郡公肯定會在江南殺一批人?！?

“但他并沒有說，所謂的‘殺人名額’，究竟有多少名額，要殺多少人才夠。”

陸云苦澀嘆道：“父親，陸氏投靠朝廷并非高枕無憂，孩兒聽說這位李郡公可是一位殺神，他的手段可狠辣得很，與他為敵者，大多被滅得干干凈凈了?！?

“孩兒以為，李郡公在江南一日，咱們望族都應(yīng)小心應(yīng)對，哪怕是咱們陸氏已投靠了朝廷，也要如履薄冰，對這么一位動輒滅滿門的殺神，除了妥協(xié)，別無他法?！?

陸云漸漸加重了語氣，道：“任何事，先妥協(xié)了再說，土地什么的，并不重要，若被他抓住理由，滿門盡屠，名下那些土地還有什么用？”

陸松溪久久沉默。

陸云不愧是陸氏嫡子，他的分析很有道理，利弊全都擺在眼前，傻子都知道如何取舍。

正要說點什么，突然聽到刺史府外一陣急促匆忙的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

陸云是江州司馬，見狀皺眉喝道：“刺史府內(nèi)如此失儀，成何體統(tǒng)！”

話音剛落，一名小吏滿頭大汗沖進了院子，見到陸云后來不及行禮，只是躬身道：“陸司馬恕罪，姑蘇傳來消息，李郡公干了一樁大事！”

陸家父子聞心頭一沉，陸松溪沉聲道：“李郡公在姑蘇干了什么？”

“李郡公率部五千兵馬，三日前突襲了吳郡朱氏的祖宅，朱氏上下千余口人皆被殺戮或拿問，與其相關(guān)的江南諸州縣官員就地免職，攀附其下的地主鄉(xiāng)紳皆被審被查，朱氏名下的田產(chǎn)宅院也全部封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