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姑母,侄孫遠道而來,眼看天黑了,我和蕎兒還沒吃飯呢?!崩顨J載急忙轉(zhuǎn)移話題。
老婦瞪了他一眼:“偏就你事多,去吧,宋管事早已備好了飯菜,老身獨自在佛堂清修,若無事莫來打擾。”
李欽載笑了笑,向老婦告退后領(lǐng)著蕎兒走出佛堂。
走到院子里,蕎兒好奇地道:“父親大人,曾祖姑母說,蕎兒的名字有苦意,是蕎兒的名字不好聽嗎?”
李欽載嘆道:“‘苦意’不是不好聽,是說命中多苦?!?
蕎兒睜著天真的眼睛,道:“是說蕎兒命苦嗎?”
李欽載遲疑了一下,蹲下身與他的眼神平視,緩緩道:“名字只是個符號,它唯一的作用是讓人區(qū)別你與別人,名字從來不會影響命運。”
話有點深奧,蕎兒清澈的眼睛里充滿了不解。
李欽載笑了:“‘蕎’這個字,是一種植物,世間有‘苦蕎’,也有‘甜蕎’,你的名字有苦也有甜,每個人的一輩子都是如此?!?
“以后若見萬人萬事萬物,皆有一顆歡喜的心,你便是一株‘甜蕎’,一輩子快快樂樂的,好不好?”
蕎兒還是不甚明了,但他聽懂了要快樂,于是重重點頭,笑道:“好的,父親大人,以后蕎兒一定快快樂樂的?!?
“走,吃飯去。蕎兒喜歡吃什么?”
“父親大人,蕎兒喜歡吃肉,各種肉。”
“那就吃肉!”
一大一小牽著手,歡喜地走進金色的暮光里。
…………
甘井莊東面一座矮小狹窄的農(nóng)戶院里,小丫鬟從霜像一陣龍卷風竄進了院子。
“姑娘,大事不好,死期至矣!”從霜夸張地大叫。
崔婕正在繡花,聞一驚,針刺破了手指,一滴小血珠滴在繡布上,眼見這幅繡活便毀掉了。
“從!霜!”崔婕面孔漲紅,咬牙怒道。
不習慣發(fā)怒,也不知發(fā)怒應(yīng)該是什么樣子,但崔婕此刻卻很生氣,氣得很想叫從霜伸出手來,用尺子打她的手心。
從霜卻不管這些,風風火火竄進院子后,一臉驚恐地道:“姑娘,大事不好了!李家別院來人了!”
崔婕又一驚,當即顧不得生氣,急忙道:“來了何人?”
“天快黑了,看不清,奴婢只看到別院外停了一輛馬車,還有十幾個穿著鎧甲的部曲,應(yīng)該是長安李家的人?!?
崔婕也被嚇到了,嬌美的花容布滿了恐懼,臉色瞬間蒼白起來。
“李家……李家的人為何來此處?”
從霜神秘地道:“奴婢剛才不放心,跟莊子里的莊戶打聽了,已快到秋收時節(jié),據(jù)說今年地里收成不錯,李家來人應(yīng)該與姑娘無關(guān),他們是來主持秋收開鐮儀式的?!?
崔婕卻仍心慌意亂,顫聲道:“來的該不會是,是李家那個……紈绔子吧?”
從霜一愣,小臉頓時浮上愁意,若論擔心的程度,其實她比崔婕更甚。
崔婕就算被家里人找到,頂多只是一頓訓(xùn)斥,但從霜的命運可就不一樣了,往大了說,她是逃奴,是崔家小姐逃婚的同謀共犯,抓回去后會被活活打死的。
“姑娘,要不咱們還是連夜跑了吧?!睆乃荒槕n愁地道。
崔婕卻已漸漸鎮(zhèn)定下來,沉思許久,抬起頭時,俏臉已是一片冷靜睿智。
“不急,敵情未明,不可自亂陣腳,否則更容易暴露?!?
拉過從霜的手,崔婕認真地分析道:“你想想,李家有多少口人,又有多少莊子?”
從霜睜大了眼,半晌后,開始掰著手指算。
崔婕白了她一眼,道:“李老國公有兩個姐姐,其中一位就住在這個莊子上,老國公還有兩個弟弟,兩個兒子,五個孫子……”
“秋收開鐮很重要,但派來甘井莊的李家人,不一定是李欽載那個紈绔,除非咱們時運不濟到令人發(fā)指的地步,否則不會那么巧,正好那個紈绔子會被派來這個莊子?!?
“從霜,相信我,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充滿了人類智慧的分析,終于安撫了從霜驚惶的心。
從霜小臉凝重,信服地點頭:“嗯嗯!那個紈绔子絕不可能來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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