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了驚嚇?!
怎么就受了驚嚇的?
程笳都跟小丫頭說了些什么?
程池眉頭直皺。
周大夫和周娘子交換了一個眼神。
先前看到九如巷派了個管事過來接他們夫妻倆人去問診,他們夫妻就猜測是不是程家的哪位老安人病了,誰知道進(jìn)了寒碧山房,卻是為寄居在四房的周家二小姐看病。當(dāng)時倆人心里就暗暗驚訝,不過年余沒見,周家二小姐竟然得了長房郭老夫人的青睞。
不曾想這位二小姐不僅是得了郭老夫人的青睞,還入了四老爺?shù)难郏?
內(nèi)宅行走的婦人不知道,周大夫這種長年在金陵豪門大戶里走動的人心里卻明白。這位號稱“財神爺”的程家四老爺雖然和善,卻從不管程家后院的這些瑣事的。難道是周家那位大老爺要高升了?
可這也不對?。?
程家涇大老爺已位列九卿,周家大老爺就是擢得再快,短時間也難以越過程家涇大老爺去!
這件事讓他怎么也想不透,可心里卻明白,這個診得小心翼翼,不能有半點(diǎn)的馬虎。
所以在周娘子開藥方的時候,他一直在旁邊看著,還不時地和周娘子商量幾句用量,等到藥開好了,周大夫把藥方遞給了程池。
不為良相,既為良藥。
像程池這樣飽讀詩書之人,縱然不會去問診,可也知道醫(yī)理。
果然,程池拿著方子推敲了半晌。道:“這人參是不是要減幾分。她身子弱,怕是虛不受補(bǔ)。”
周大夫朝周娘子瞧去。
他沒有診脈,所以不好說什么。
周娘子卻覺得周家二小姐脈像有力,只是有些雜亂,并不是那身虛之人,添了味人參,也只是因為富貴人家,常覺得人參當(dāng)歸鹿茸之類的東西越多越好,既然東家都這樣說了,她自然不會反駁。特別是對方還是位兩榜進(jìn)士。是精通文墨之人。
“四老爺說得極是?!敝苣镒有Φ溃拔矣眠@味藥的時候也想了很多。”
程池這才滿意點(diǎn)了點(diǎn)頭,把藥方交給了懷山去抓藥,然后吩咐小丫鬟請了商嬤嬤過來幫著煎藥。送周氏夫妻出了門。
樊劉氏看著不免惶恐。
以為郭老夫人母子這是在無聲地指責(zé)她沒有照顧好周少瑾。責(zé)怪當(dāng)值的碧桃:“難道你就一點(diǎn)也沒有聽見笳小姐都和二小姐說了些什么嗎?”
碧桃等人心里也很害怕。
郭老夫人把碧玉留在這里給商嬤嬤搭手。她們這些平日里服侍的全都被晾在了一旁,只怕接下來就是要被發(fā)落到哪里去了。
“我真的沒有聽見!”她哭喪著臉道,“我要是聽見了。早就告訴郭老夫人了。”
樊劉氏只有嘆氣,幾個人守在屋檐下,看著碧玉和商嬤嬤忙出忙進(jìn)的,如困坐愁城。
程池則摧了郭老夫人去用晚膳:“……我守在這里就行了!”
郭老夫人聽了笑道:“哪有讓你守在這里的道理。還是我守在這里,你去用晚膳吧!”
程池實在是沒有心情,但也知道自己守在這里不妥當(dāng),道:“你年紀(jì)大了,哪里經(jīng)得起這樣的折騰,要是您也病了,讓我可怎么辦?”
郭老夫人又怕兒子擔(dān)心,吩咐丫鬟把晚膳擺在了周少瑾住的廳堂。
程池和郭老夫人草草地用過了晚膳,藥煎好了。
周少瑾渾身打著顫,昏迷不醒,商嬤嬤和碧玉都上前喊了好幾聲都沒有喊醒。
碧玉上前去扶了周少瑾,讓她靠在自己的身上,讓人拿了銀箸過來準(zhǔn)備撬了周少瑾的牙齒灌藥。
商嬤嬤想了想,悄聲道:“就怕二小姐神志不清,要強(qiáng)撬了開,我看這件事還是稟了四老爺為好!”
二表小姐瓷一樣的人,要是有哪里磕著碰著了,未必就能將功抵過。
碧玉訝然,道:“這件事還要去稟了四老爺?”
平日里要是喂不進(jìn)去藥,不都是這么做的嗎?
商嬤嬤笑道:“你聽我的一準(zhǔn)沒錯。”又怕這姑娘是個實心眼,道,“四老爺和老夫人都坐在外面,反正也不差這一時半會的功夫。你說呢?”
碧玉也是個妥貼人,聞點(diǎn)頭。
商嬤嬤就去稟了郭老夫人,一雙眼睛卻望著程池。
程池沒等郭老夫人示下就起身朝內(nèi)室去。
郭老夫人愕然,由瑪瑙扶著,慢慢地站了起來。
程池撩簾而入。
碧玉忙站到了一旁。
大大的黑色填漆床上,周少瑾縮成一團(tuán),越發(fā)顯得弱小無助了。
程池一口氣就堵在胸口,悶悶的。
“少瑾,少瑾。”他俯身低聲喊著周少瑾。
周少瑾雙目緊閉,臉上紅彤彤的,額頭卻冒著汗,嘴里喃喃地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真是該死!
這是受驚的樣子嗎?
分明是燒糊涂了。
程池坐到了床邊,把周少瑾扶靠在了自己的身上。
周少瑾身上熱一陣?yán)湟魂嚨摹?
一會是程池鄙視的目光,一個會兒是仆婦們的指指點(diǎn)點(diǎn),一會兒是袁氏譏諷的面孔,耳邊嗡嗡響著婦人尖刻中帶著隱隱興奮的聲音。
“真是個狐貍精,小小年紀(jì)就知道勾引爺們作怪!”
“瞧她那樣,細(xì)腰豐胸,看人的時候一雙眼睛水汪汪的,端莊的大家閨秀怎么會長成這個樣子!”
“你說莊夫人那么溫柔敦厚的人,怎么就生出這樣的一個女兒來。莊夫人要是活著,還不得活活氣死啊!”
……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浮翠閣自己的房間還是在蘊(yùn)真堂袁氏讓她呆的那個小耳房里。
周少瑾拼命地?fù)u著頭,大聲地辯著“我沒有”??缮ぷ酉癖欢律狭怂频?,怎么也發(fā)不出聲音來。
她的眼淚籟籟落下。
卻跌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淡淡的,若有若無的如是我聞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