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肆自是沒有把小女君的醉酒之當(dāng)真。
即便有上一世,卻也得符合邏輯,他沒有娶寧芙的動機,也無人能逼他娶一位不想娶的妻子,兩人并無可能結(jié)成夫妻。
見問不出什么,他不再耽誤,起身用火折子點了支信號焰火。
“我冷?!睂庈捷p聲道。
宗肆脫下大氅,寧四姑娘久病初愈,身子羸弱受不得冷,他不介意賣陸行之人情。
給她披上時,寧芙下意識地尋找熱源,往他懷里鉆,眼下還以為是上輩子,也沒個顧忌,幫他打理了王府三年,用他取取暖又如何?
宗肆常年習(xí)武,身子向來是熱的,人又高大,懷抱自是舒服的,她正要環(huán)上他的腰,卻被他眼疾手快地阻攔了。
“四姑娘自重?!弊谒恋坏?。
“裝什么假君子?!睂庈降溃饲把b模作樣,夜里還不是要來她寢居過夜。
宗肆眉梢微挑,卻聽不遠處響起了腳步聲。
來人是陸行之與寧裕。
宗肆拉開了與寧芙的距離,道:“四姑娘與公主只是喝多了,并無大礙?!?
見到寧芙安然無恙,兩人才算放下心來。
寧裕道:“多謝?!?
“夜寒料峭,先帶四姑娘與公主回去吧?!奔热挥腥苏湛?,宗肆自然打算脫身,去取自己的大氅時,寧芙卻淚眼婆娑地看著他。
宗肆的眼神,在她臉上停留了片刻,之后便不動聲色地收回了視線,轉(zhuǎn)身離去。
寧芙醒來時,已是第二日晌午。
“可算醒了,昨夜可把你大哥給急死了。”衛(wèi)子漪含笑說道,“好在也只是喝醉了酒,沒出大事?!?
寧芙卻沒想到那酒會如此之烈,喝醉也并不好受,日后她不會再嘗試。
揉著暈沉的額頭,片刻后,記憶涌來,寧芙微微一頓。
昨夜的事,有些細節(jié)雖印象模糊,喊宗肆郎君,卻是記得清清楚楚。
寧芙的臉色有些不太好,宗肆手里本就有她的把柄,冒犯他后當(dāng)作無事發(fā)生,可不是明智之舉。
她盤算著得跟他道歉,只是卻再也沒見著他的身影。從寧裕口中得知,京中有事,宗肆與陸行之一道回京處理了。
這事便也只能先擱置了。
寧芙也未再見過公主,那日兩人醉酒鬧得不小,敬文帝怕兩人一起再生出事端,便以她的身子需要靜養(yǎng)為由,替她拒絕了公主的邀請。
而公主尋駙馬一事,似乎也沒了后續(xù)。
寧芙倒是挺好奇公主的佳婿是誰,只是腦中實在是沒這事的印象。
轉(zhuǎn)眼間,秋獵便結(jié)束了。
回京那日,寧芙又得了敬文帝的賞賜,得了只通身如雪的白鸚鵡,雪羽赤喙,其狀如鸮。
這鸚鵡上輩子是六皇子的玩物,她不能奪人所愛,便道:“表舅,我不擅長養(yǎng)鳥,還是交給六皇子養(yǎng)吧?!?
孟澤笑道:“白鸚鵡十年難得一只,是難尋的稀罕物,父皇送與你是喜歡你,表妹回去找個雀奴養(yǎng)著就是了。”
孟澤一句表妹,卻叫得寧芙心神難安。
上一輩子,孟澤雖想逼她嫁給他當(dāng)側(cè)室,卻不是喜歡她,想要的不過是她外祖母手里的人脈。
寧芙的外祖母康陽長公主,雖已自請外放,卻與手握兵權(quán)、扎根關(guān)外的魏王關(guān)系極好,孟澤彼時與四皇子孟澈還在爭奪太子之位,自是希望得到魏王支持,所以才想逼迫寧芙嫁與他。
后來魏王一死,她沒了利用價值,孟澤便再沒有多看過她一眼。
寧芙收回思緒,眼下卻是不好得罪孟澤:“多謝表哥割愛?!?
“表妹若是遇上不懂之處,可來問我?!懊蠞傻?。
這就只是客套話了,她一個深宅女君,要見他豈是那么容易的。
入了京城,坐著各府女君的馬車與圣駕散開來,到長華街時,寧芙遠遠便看見在寧國公府門口等待她的寧夫人。
“阿母?!睂庈骄`開笑容。
寧夫人瞧著自己女兒,曬黑了些,也瘦了些,不禁心疼的想落淚。
寧芙剛下馬車,就被她摟進了懷里:“聽說你病了,阿母這些天可擔(dān)心壞了,身子可好了?”
“早就好了,阿母,我的騎射進步了可多了,連圣上都夸我了?!睂庈礁f著喜事,“看,這是圣上賞給我的白鸚鵡,十年難得獵到一次呢?!?
寧夫人卻顧不上這鸚鵡,依舊在細細打量她,怕她受了傷瞞著她,見她手腕有些腫著,又氣又心疼道:“怎么,連在阿母面前也要遮遮掩掩了?”
寧芙的手腕還是很疼,那日與公主比試,她沒太顧忌著傷勢,事后也沒跟任何人提,在外不好太嬌氣了。
如今回了家,阿母一副她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讓寧芙也有些鼻尖發(fā)酸。
“阿母,我餓了?!彼鰦傻?。
寧夫人便氣不起來了,道:“已經(jīng)備好晚膳了,你祖母在沁園等你,你父親也馬上回府了。對了,你大伯今日也在府中?!?
寧芙的大伯,便是寧國公寧真修,官位乃是正四品太仆,而寧芙的父親雖未承爵,卻是正二品吏部尚書,負(fù)責(zé)官員人事管理。
早些年,大伯母背后嘲笑過,阿母堂堂一個長公主嫡女,卻只嫁了寧國公府嫡次子,阿母那些年被氣得夠嗆,好在后來父親官位漸高,才算順了阿母的氣。
不過大伯與父親兩兄弟向來要好,兩房關(guān)系也還算和諧。
寧芙先回了竹苑洗漱,到沁園時,父親也已經(jīng)到了,正與大伯相談甚歡。
“父親,大伯。”她喊道。
寧真修笑道:“阿芙,大伯今日得好好夸夸你,可給我們寧國公府長了臉?!?
原來是那日與公主比試騎射一事,已經(jīng)早早傳回了京城,寧芙也算得了個好名聲。
高興的也何止是寧國公寧真修,寧芙的父親與祖母,更是樂呵得不行,自從消息傳入京中,每日都是神清氣爽的。
“你可有什么想要的?“寧真修問她。
寧芙想了想,道:“圣上送了我一只白鸚鵡,大伯替我尋一名雀奴吧。”
“大伯明日就去辦?!睂幷嫘抟豢诖饝?yīng)下來。
之后寧芙便去寧老太太和大伯母衛(wèi)氏跟前,說起秋獵的趣事了。
老太太在意的,是敬文帝待她如何,而她又是如何被敬文帝夸贊的。
在聽聞敬文帝讓寧芙喊表舅時,寧老太太的笑意明顯了幾分,心里有了一番盤算。
得到圣上的賞識,這便是寧芙在親事上有利的籌碼。
衛(wèi)氏道:“你姐姐也替你高興,讓你下次去衛(wèi)府玩?!?
衛(wèi)氏指的,是寧國公嫡女,也就是寧芙的嫡堂姐寧苒,她也有好一陣沒見過她了,好奇問道:“苒姐姐近來可好?”
衛(wèi)氏嘆氣道:“你苒姐姐夫君聽她的,婆婆又敬著她,跟我說出嫁了反而自在得不行,真是個沒良心的?!?
只是話雖如此,神色卻是自豪得不行。
能將夫君拿捏在手心里,寧苒也的確算是厲害的了,哪怕衛(wèi)家門第算不上頂尖,這小日子也能過得有滋有味。
寧芙上一輩子,就沒有這樣的本事,回門也大多是自己孤零零的??匆妼庈鄯蚱蕹呻p成對的模樣,要說不羨慕是不可能的。
“大伯母,苒姐姐這是日子過得好,即便嫁了人,她心里一直記著國公府的?!睂庈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