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仲揚(yáng)找到兩人后只是擰眉,看著安然衣裳有撕扯的痕跡,但知曉宋祁本性,也沒立刻發(fā)火。安然說了安平失蹤的事,便讓李瑾良和錢管家去尋,自己先領(lǐng)了他們回家,讓周姨娘和宋嬤嬤先伺候他們療傷梳洗。本想等他們睡醒后再問,但宋祁先來尋了他們,見了面便下跪,說了前后緣由。李仲揚(yáng)頓時氣得心口泛疼:“大哥脾氣溫和,待人寬厚,怎的生了這個畜生!安然與她無冤無仇,竟做出這種事來!”
沈氏想到安陽被嚇的癡傻,送回徐家時徐保和竟也沒多少悲痛,反而是那掩飾的眉目中閃過喜色,心中暗嘆,當(dāng)她遇人不淑,可是現(xiàn)在一聽前因后果,卻十分解氣,倒明白了為何連她夫君都那個模樣。
宋祁又叩首一記,神色沉穩(wěn)而無半分輕佻玩笑:“求李叔叔和沈姨應(yīng)允,將安然許配給侄兒?!?
李仲揚(yáng)和沈氏相覷一眼,見他們兩人同在一屋的都是可靠的人,絕不會說半分閑話。他們早就有意這一對人兒,就是怕安然不肯。沈氏輕嘆:“沈姨是看著你長大的,和你母親又是好友,將安然托付給你我也放心,只是安然……”
李仲揚(yáng)沉聲:“以前你由著她做主,如今還想如此么?姑娘家的名節(jié)還要不要了?”
沈氏暗嘆,她也知曉這種事已是板上釘釘,可是以安然的脾氣,如果強(qiáng)逼她,卻是把她往絕路上逼的,她這做親娘的不忍。生平第二次忤逆了李二郎,起身道:“我去問問安然。那孩子脾氣倔,二爺也知道的?!?
李仲揚(yáng)想了想,沒有應(yīng)聲。再倔又如何,總不能讓她在這種事上面任性。
清妍正在給安然的右腳滾熱雞蛋,安然又痛又覺燙的要把她的肉燒紅,幾次縮腿,都被清妍瞪了回來:“你別亂動,要是不用些力氣,好不了的。等滾完了,再上藥酒,都腫成蘿卜了。”
安然撲哧笑笑:“那不是正好,嫂子你明天可有一道燉蘿卜的菜了?!?
清妍又瞪了她一眼:“又笑話我不會做菜是不是?”等她再低頭,瞧見那腫了的腿,就有些無法直視了,總想著燉蘿卜。
她是個不會下廚的李家兒媳,現(xiàn)在做的菜還難吃得很,宋嬤嬤每次瞧見她下廚,眼睛睜的就跟她一動就要浪費(fèi)一廚房的食材,痛心疾首的。
宋嬤嬤買了藥回來,敲門進(jìn)來,瞧見安然一只腳放在清妍大腿上,正舒舒服服的由她拿著雞蛋滾那淤青,嚇的她叫了一聲“祖宗欸”,上前要將雞蛋拿過來,“郡主快松手,萬萬不可再做這種粗活,讓奴婢來?!?
清妍不高興了,不肯給她:“安然是我的小姑子,還是我的知己好友,這有什么不可以的?!蹦┝诵πΓ皨邒呖煨┙o她擦藥吧。”
宋嬤嬤知她沒架子,可這規(guī)矩哪里是可以說沒就沒的,安然也笑了笑:“嬤嬤就聽清妍的吧?!?
一聽,宋嬤嬤又教道:“是郡主,郡主,即便不叫郡主,也得叫嫂子,哪還能叫名字,沒規(guī)矩?!?
安然和清妍笑在一起,宋嬤嬤也是苦笑,拿她們沒辦法。
沈氏進(jìn)來,見兩人笑的高興,倒是放下一顆大石頭,安然許是也允了這件事的。面上微帶笑意,走近了輕責(zé):“你這做小姑子的倒要嫂子伺候,不像話?!?
安然當(dāng)即縮了腿,等她走近了便抱了她,聲音軟膩:“那娘幫安然敷吧?!?
沈氏搖頭笑笑,清妍又換了個雞蛋給她。沈氏說道:“你們先出去吧?!?
等他們走了,安然也是笑顏微斂,知母親要說什么。沈氏說道:“我方才聽宋祁說了經(jīng)過,安陽也實(shí)在是太蛇蝎心腸,被那大蟲嚇傻了也是報應(yīng)?!?
安然問道:“安平睡下了吧,可受了驚嚇沒?”
沈氏頓了頓:“方才不想讓你擔(dān)心,就說她回來了……你大哥二哥還在找,別急,安平是個有福氣的姑娘?!?
安然愣神:“堂姐已經(jīng)被嚇傻了,她要是把安平藏在什么隱蔽的地方……”她不敢再想,只盼安平千萬不要出事,否則她這一世都不會安心。
沈氏握了她的手,定聲:“她不會有事的?!?
安然問道:“可知會了何姨……何采沒?”
沈氏說道:“她已非李家人,說起來,安平也不是她的孩子了,況且如今她剛得了一子,我們?nèi)ジ嬖V她到底不妥,張侃也不會高興的。”
“可能很快找到人的,不就是像張侃這樣的人,如今還管這些條條框框,安平的性命要緊!”
沈氏低眸一想,當(dāng)即讓宋嬤嬤去跟李二爺說一聲,他同意了便去告訴何采。那何采那么疼安平,若是因?yàn)槔罴业倪^錯而害她丟了性命,怕自己的女兒也要被責(zé)怪。說罷這事,沈氏便問她:“宋祁方才向爹娘求娶了,你……意下如何?”
安然頭已點(diǎn)到一半,可到底還是覺得還未到那程度,宋祁會待她好她明白也知道,可時日到底缺了些。沈氏見她沉思未語,說道:“發(fā)生這種事,誰也不愿。你若當(dāng)真不愿嫁,娘也不會逼你,你爹那為娘會攔著,宋祁是個懂事的孩子,他絕不會強(qiáng)逼你。只是那樣的年青人……唉,你好好想罷。”
她本想給多些時日她考慮,剛要走,安然已說道:“女兒嫁。”
沈氏看著她,安然又道:“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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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采那聽見安平失蹤的消息,立刻要出門和張侃一塊去找,張侃每到這種時候就暴躁了,氣道:“大冷夜的你出去做什么?秦家?guī)湍敲炊嗳瞬挥靡混南憔驼业搅?,你好好在家待著?!?
“可是……”
“可是什么?!睆堎┌阉艋卮采希昂煤么?,我會將她毫發(fā)無傷的帶回來?!?
何采只好答應(yīng),她這身子,就算出去也會給他添麻煩吧。只是坐立不安,等的心急火燎。到那小床去看剛出生三個多月的兒子,輕聲:“要保佑你姐姐平安回來?!?
嬰兒睡的正香,呷巴呷巴嘴沒睜眼。
張侃要找人可比官府找人快得多,會做這種偷雞摸狗藏人的事的,肯定不是什么正直的人,秦家?guī)蜕晕⒋蚵犗掠姓l家多了個姑娘或者領(lǐng)了個小姑娘,立刻就打探出來。張侃沖到那人家里,從柴房里找到了安平,當(dāng)即讓人把那漢子丟去沉塘,抱了安平回去。
回到府里,剛下馬車就見何采站在大門口,脾氣又上來了,差點(diǎn)沒將安平甩到她面前,讓她看個仔細(xì)。
何采一見安平,愁云頓散。張侃抱著安平進(jìn)了屋里,仆婦已經(jīng)拿了熱湯過來。何采喂的小心,生怕嗆了她。還好沒受傷,就是臉色差些。等喂了兩口,才想起,責(zé)怪道:“你怎么把她抱這里來了,該送回李家。”
張侃笑了一聲:“若是不讓你親眼瞧瞧她安然無恙,直接送了回去,你一定會想我是不是騙你安心?!?
何采笑笑,見他身子動也不動,似怕驚醒安平,姿勢護(hù)得她好好的,心里也暖和:“三郎先去睡吧,這里我看著?!?
張侃說道:“這里便是我的臥房,我去哪里睡?采妹要趕我去睡柴房不成?!?
何采抿了抿唇:“都是做爹的人了,還這般愛耍脾氣。”
張侃笑笑,失而復(fù)得,他當(dāng)真是一刻也不想分開。就算秦老大笑他是妻奴,他也毫不在意。
喝過熱乎乎的肉湯,安平迷迷糊糊在暖懷中翻了翻,可是沒翻過來,這才驚醒,一瞧眼前的美婦人,鼻子一酸,探身跪在床上撲抱她,哭出聲來:“姨娘。”
何采顫顫伸手抱她,上回她從鬧市拋開,以為她永遠(yuǎn)不會原諒自己了。這一哭,將她的心都哭傷了,輕拍她的背,柔聲:“別怕,姨娘在這呢?!?
安平哭得難過,不愿松手,只怕一松開,就又要離開了:“姨娘不要走,回來好不好,我不嫌棄弟弟了,不討厭你了,你們都回來吧,我會乖乖的。”
張侃聽的直皺眉,真怕何采心軟應(yīng)了她。何采確實(shí)心軟了,可也知道絕無再回去的可能。她想的更多的,是將安平要過來。于李家而,安平是庶女,而且兒女那么多,她讓張侃去要的話,一定能接到身邊。可是她再如何掛念,也明白秦家?guī)偷臍夥毡炔贿^李家,李二爺是讀書人,膝下孩子個個都知書達(dá)理,她舍不得讓安平到這賊窩來,哪怕張侃不在意。
安平見她不答,松了手,哭道:“姨娘真的不要我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何采拉住她的手,急的也要落淚:“安平不要哭,只是……”
她也說不出個什么有說服力的緣由來,張侃實(shí)在看不過,說道:“你看看你姨娘的氣色可是比在李家好?身子可有以前那般瘦弱?穿的住的可是更好?你是要你娘在李家悶悶不樂,還是在這住下?”
何采急了:“你個粗人,快出去?!?
張侃動了動嘴皮子,沒反駁,也沒走。
安平聽,仔細(xì)看她,確實(shí)是比在家里時好多了。心中頓時百轉(zhuǎn)千回的想了又想,許久才小心問道:“姨娘,有了弟弟后,你還會跟以前一樣疼平兒嗎?”
何采摸摸她的頭:“會?!?
安平認(rèn)真道:“永遠(yuǎn)嗎?一輩子嗎?”
何采眼眸微濕:“永遠(yuǎn),一輩子,還有下輩子?!?
淚又如珠斷,安平點(diǎn)了點(diǎn)頭,抬手抹了淚,卻抹不盡,又用另一只手抹,哽聲:“平兒也是,永遠(yuǎn),一輩子,還有下輩子,都愛姨娘?!?
張侃見兩人冰釋前嫌,倒也松了一氣,這才離開,讓她們母女好好聚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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