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姓潘,是地地道道的南川人,早年信教以后就投身南川的傳教事業(yè),不過他的理想和現(xiàn)實總是相差很遠的,他沒有我在電視上看到的那些神父一樣的慈祥跟博愛,最初看到他提著萵筍的時候我甚至覺得這個人也顯得太過小市民,一點看不出他是個神父,他自己也嘆息,早年之所以信了主,是因為耶穌基督跟咱們的老君或是如來不同,老君和如來需要我們?nèi)ァ鞍荨保砸环N臣對君的姿態(tài),而耶穌老師就簡單的多了,他不需要人拜,只要信他,他就會保佑和愛你。
我對基督教的了解和認知非常有限,幾乎叫做無知。除了十字架和圣經(jīng),還有那句永遠都掛在嘴邊的阿門,我唯一知道的還是中學時期在歷史書上看到的那副《最后的晚餐》,據(jù)說那頓飯吃完以后,耶穌老師就被他的徒弟猶大給殺死了,好像之后德國那個憤怒的元首大肆屠殺猶太人,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認為猶太人信奉的是猶太教,而猶太教的老大似乎就是殺死耶穌基督的這個猶大。好在耶穌老師是神,他能夠在死后三天復活,才將他的教義灑遍了全世界。
對于復活一事,我是不敢茍同的,我接觸過借尸還魂的事情,但那還是死人一個,最終都必須送走。我還從來沒有遇到過任何人死后又復活的,除非耶穌老師信的是。。。。
我對潘神父簡單說明了一下我們的來意,我直說的可能是遇到鬼了,因為跟宗教界的人士溝通比跟那些不干實事的偽君子溝通好歹還是容易的多,他們至少會愿意聽你說完,信不信到是其次,好在潘神父聽完,開始若有所思,當我問起他這個教堂是否曾經(jīng)遭遇過失竊,或是有過外國神父的時候,他給了我肯定的答案。
他說,從他們教堂的案本記載上看,外國神父以前是有過的,不過那已經(jīng)是100多年前的事情了。失竊到是沒有,但是這個教堂曾經(jīng)經(jīng)受過一次巨大的創(chuàng)傷。我對這段事情立刻有了興趣,請潘神父講給我聽,他說他們接管這間教堂的時候,第一件事就是要了解這個教堂的歷史沿革,所以這些東西他是倒背如流的,我想這大概就跟廟里選住持一樣,首先你得對自己呆的地方非常了解,你才能有資格當這個老大,所以多讀書看來還是有好處的。于是接下來,從潘神父口中,我無意得知了一段基督教堂的故事,也終于找到了解決那個孩子問題的關(guān)鍵。
潘神父告訴我們,這間教堂,是在19世紀初期建立的,當時由于清朝腐敗懦弱,很多國外勢力就有了進入中國從精神和宗教上進行擴張的機會。重慶自從被開放為交易口岸以后,大量的外國人涌入重慶,其中包括了很多傳教士。于是他們開始向著周邊區(qū)縣擴張,雖然傳教是好事,但是在當時那個時局下,就容易讓人覺得是在進行精神上的洗腦和控制。南川的教堂,卻有點不同,1812年的時候,一個法國傳教士從成都去了南川,在當?shù)匦藿私烫?,開始傳教,卻由于川東地區(qū)對于西洋勢力非常痛恨和反對,幾十年來教堂雖然堅持了下來,但是也成不了什么氣候,只是默默的存在,在傳經(jīng)誦道上沒有什么大的建樹,還常常遭遇路人厭惡的眼神。在1858年的時候,重慶發(fā)生了第一次教案,民眾號召老百姓攻擊教堂趕走洋人,南川教堂當時的馬克神父平日里還算對街坊和老百姓不錯,常常免費給饅頭面包給饑民吃,所以得以保全,但是這樣的光景并沒有持續(xù)很久,到了1886年的時候,重慶地區(qū)又爆發(fā)了一次大規(guī)模的反對外來教會的教案,當時的綦江和南川最為嚴重,沖擊各地教堂,打砸搶燒,趕走傳教士,還殺死不少信徒和神父,其中比較有名的就現(xiàn)在巴南區(qū)白果樹神學院,而南川教堂在那一次教案中就沒能幸免,遭受了嚴重洗劫,當時馬克神父成功脫逃,但是另一個約翰神父就沒那么走運,他在還沒逃出教堂就被一群南川的百姓圍攻,然后活活被打死。
說到這里,潘神父稍微有點黯然,盡管事情發(fā)生了100多年了,他告訴我們,在那一次的洗劫里,教堂里的約翰神父不幸慘死,最后還被掛上教堂的十字架示眾,教堂里值錢的東西也被搶光了,什么也沒留下,所幸的是那些民眾沒有放火燒掉教堂,算是把這個地方留存了下來。我問潘神父,當初那次教案中,被洗劫的東西,是否有所統(tǒng)計?因為我聽潘神父說到這里,開始覺得或許孩子外公家里的那個鐘,就是從這個教堂的洗劫中流落到民間的。潘神父說,這么久遠的事情了,當然沒有了,不過史卷的記載上,當初約翰神父折返教堂而沒有機會逃離,是為了搶救一些教堂里的財物和書籍,才被殺害。我提出希望看看史卷,但是被潘神父拒絕了。他說,后來教堂重新來了傳教士,在教堂門口跪地三天三夜,決定寬恕當初那些洗劫教堂的人。之后的歲月里,由于是宗教地點,得到重點保護,也就沒有再發(fā)生類似的事情。
雖然沒有證據(jù)能夠直接證明孩子身上的鬼就是約翰神父,但是根據(jù)潘神父說的,約翰神父是為了會教堂搶救點東西,那么這些東西里,就極有可能有那個紅木掛鐘。暴死在教堂里的,潘神父沒有再提到其他人,那么就姑且認為,目前暫時只有約翰神父一個。為了證明我的想法,我必須要做一件事。我問孩子外公要來他家里的電話,我打了過去,讓孩子的媽媽接電話。我告訴她,找一顆小釘子,找一截電池,讓電池的正極緊貼著他們家的大鐵鍋,然后把釘子在電池的負極一開一合的反復摩擦,這樣摩擦5分鐘左右,然后扯掉一根長頭發(fā),頭發(fā)的一頭栓上小釘子,另一頭想辦法固定在那個掛鐘的中百處,讓整個懸掛的釘子呈現(xiàn)靜止狀態(tài),等她把這一切都做好以后,我讓她一直看著那個釘子。接著我讓潘神父給我找來一個碗,倒了點清水,我刺破自己的手指,滴了幾滴血進去,這叫做血咒,并不像大家曾經(jīng)以為的是很毒辣的那種,而是用最大的誠意,來喊出這里的亡魂。
教堂是圣地,一般來說是不會有亡魂的。如果有的話,那就只能是曾經(jīng)在這里傳教并死去的約翰神父。羅盤在教堂里,好像是沒什么作用,所以在這一回合,東方地巫和西洋教會的較量,我們暫時處于下風。滴血后,我開始喊咒,血咒跟別的咒不一樣的地方在于,它的力量更強大,用活人自己的鮮血來做契約,已經(jīng)是最大的誠意。當我喊完以后,水里的血開始由散開狀重新回到凝固的樣子,于是我確定了這個教堂里,絕對存在一個不愿意離開的亡魂,而這個亡魂就一定是約翰神父。在得到結(jié)論以后,我立刻又給老人的女兒打去電話,問她那邊有沒有什么動靜,她有點驚慌的告訴我,就在幾分鐘前,懸掛的釘子開始左右搖擺,接著頭發(fā)斷裂了。我算了算時間,和我喊魂的時間是一直的,于是我也就能夠拍著胸脯判斷,老先生家里的那個紅木擺鐘,就是曾經(jīng)掛在這間教堂里的物件,而一直因為怨念和不甘而不肯離去的鬼魂,也就是約翰神父。
我告訴老人的女兒,照看好孩子,我們很快回去。掛上電話,我把碗里的水倒掉,并把碗摔爛。這個意思是說契約已經(jīng)終結(jié),我得到了我想要的訊息了,摔碗是為了表示即便是有血來作為保證,但是現(xiàn)在它已經(jīng)失效了。因為我雖然略懂玄術(shù),但是也是會害怕那個約翰神父會因此而纏上我,整天跟著一個溝通都有困難的鬼魂,那可不好玩。
我收拾好一切后,我把我的結(jié)論告訴了老人與我那朋友還有潘神父。并且對老人說,約翰神父之所以會纏上你,就是因為你接手了那個掛鐘。因為那個掛鐘曾是約翰神父的一個記掛,起碼他的死跟想要回教堂帶走這個掛鐘是有關(guān)系的。而流落民間多年,它壞掉了,或許幾十年來,都一直是把它當作一個收藏品甚至是廢品,從來沒有人想要修理過它,直到之前那個生意人把它交到你的手里,而恰巧你又有能力來修復它,于是約翰神父多年沉寂的亡魂就有些不淡定了。我告訴老人,我敢保證,你孫子被纏上絕對不是說纏上就纏上的,肯定和他之前弄死的撾蜢有關(guān)系,每年的農(nóng)歷7月,雖然民間有諺語說的是七月半鬼亂竄,所以絕大多數(shù)人認為,只有七月十五那天才是鬼門大開的日子,其實并不是這樣,七月和鬼門實則沒有太大的關(guān)聯(lián),而是因為七月的“道”屬于一年中最陰的時候,整個七月都是如此,只不過七月十四到十六這三天最為薄弱,所以說鬼節(jié)是古人制定的一個節(jié)日,鬼月卻是歷來都存在的。死去的人尤其是那些心愿未了的人,往往會在這個時候會附身在一些昆蟲或是小動物身上,雖然不一定是撾蜢,但是由于之前孩子弄死過撾蜢,所以附在死去的撾蜢身上的那個鬼魂就有足夠的理由和動機來附身在孩子身上。不過即便不是如此,都已經(jīng)不重要了,找到了事情的關(guān)鍵,哪怕約翰神父或許并不清楚,他這樣述說執(zhí)念的方式,其實是在傷害一個孩子的身體。但是我們卻無從怪起,一個因為我們的無知而慘死的百年前的外國神父,任何對他的責怪與不滿,在此刻都顯得如此奢侈。
起碼孩子沒有大礙,能救回來。我這樣安慰老人,這也是我唯一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了。
我再次給馬神父打電話,問他這事到底該怎么處理才能暫時平復下約翰神父,馬神父雖然跟我不是同道,他只是個簡單的神父,但是他通曉一些道理和玄機,于是他讓我把電話交給潘神父,嘀咕了一陣后,潘神父回到書房,用手抄寫一段福音文。告訴我,在起靈的時候燒掉這段福音,或許能夠讓它安穩(wěn)一些。
接著我們趕回了重慶,到了老人家里又快要接近晚上了,孩子都昏迷了好幾次了,我趕緊在孩子的床前把福音燒了,然后把紙灰放到他的藥碗里,喂他喝下,念咒以及給孩子做了些必要的保護措施后,我告訴老人,一定要盡快把那個咑磯給重新做好裝上,讓鐘重新走動,了卻了約翰神父的心愿后,才能把他送走得干干凈凈。
于是接下來的幾天時間里,我反復在幫著孩子的媽媽穩(wěn)住孩子的病情和拖延約翰神父的時間,孩子的外公和我那個朋友就一直在四處托人找材料制作新的黃銅咑磯。到了第四天下午,老人總算把那個掛鐘裝好,這類鐘和我們以往的機械發(fā)條鐘有些不同,只需要輕輕一撥,就能夠形成一個永動性,所以當鐘重新順暢走了一個小時,我認為鐘已經(jīng)沒有任何問題,也算作是了卻了約翰神父的心愿,于是心想,也到了送走他的時候了。
我給馬神父打了電話,請他過來一趟,雖然跟約翰神父沒有交集甚至是沒有好感,我還是希望他臨走的時候,能夠收到馬神父的祈禱。
經(jīng)歷了這件事以后,讓我確信了一件事。盡管宗教或是生活習慣與高度都不相同,但是人死后會變鬼的事實是不會改變的,鬼恐怕是沒那么好的心態(tài)還來分個什么國界,天下大同,殊途同歸,國外的方式方法應該對中國的鬼魂也是有用的,正如我們對他們也有用一樣,否則我遇到洋鬼還要先惡補一番英文?
人類史上,不管國內(nèi)國外,其宗教的最根本的教義就是別干壞事,人要懂得珍愛,而他們也早就在多年磨礪中,形成了對策,萬物生靈都在其中,周而復始的循環(huán)著,祖先留給我們的,又豈止是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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