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若遙瘋了。
最近瘋得最厲害的就是唐若遙,文殊嫻本可以此為自己正名,但前天最后一場考試結(jié)束,走廊其他宿舍的同學們都走得差不多了,只能繼續(xù)將這口黑鍋背下去。
中午十一點半,唐若遙把自己扭得皺巴巴的狗窩收拾好,床單和被罩拆下來,褥子則疊整齊后用布蒙起來,該歸置的歸置,該扔的裝進垃圾袋。半小時后,宿舍四人奔往食堂。
一食堂的三樓有個餐廳,提供包廂,四人點好菜,便開始八卦唐若遙和秦意濃的戀愛開端和細節(jié),唐若遙的說辭和對秦露濃的一致,只道是在會所兼職認識的。
文殊嫻咬著筷子,道:“這么說秦影后還是個大好人?!?
唐若遙與有榮焉地點點頭。
文殊嫻看著她臉上浮起的可疑紅暈,典型的屬于提及心上人的靦腆,再聯(lián)想到她在宿舍判若兩人的夸張表現(xiàn),不由得涌上一抹擔憂。
唐若遙才二十歲,還是在校學生,秦意濃經(jīng)驗那么豐富,她會不會吃虧上當了?如果秦意濃對她始亂終棄,她好像一點辦法都沒有。
但她不擅長講這種嚴肅的話題,便將目光投向傅瑜君。
傅瑜君接收到她的眼神,提起桌上的茶壺給唐若遙倒了杯茶,貌似隨口地問道:“你現(xiàn)在和她同居在一起嗎?”
唐若遙接過茶杯,兩只手捧住,垂眸輕輕地嗯了聲。
文殊嫻:“!?。 ?
這就同居了?
她脫口道:“你總是找借口出去住的那個朋友家就是她?”
唐若遙再點頭。
文殊嫻撓了撓后腦勺,道:“那不是去年就開始了?你不是說你們倆剛在一起嗎?”
說來話長,唐若遙索性長話短說,解釋道:“我們倆是日久生情。”
文殊嫻神情古怪:“日?”
唐若遙露出茫然神色。
傅瑜君瞟了文殊嫻一眼,無語道:“不是動詞的日,是時間的日?!闭嬉悄莻€日,唐若遙神色哪會這么自然?正人君子傅瑜君絕不會承認自己有一刻也想歪了。
文殊嫻:“哈哈哈哈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她指著傅瑜君,了然大笑,“我就知道你什么都懂,污妖王?!?
傅瑜君正直地看著她。
文殊嫻在她的凜然正氣下訕訕地閉上了嘴。
唐若遙聽她們倆你來我往也聽懂了,指腹摩.挲過杯沿,斂眸不語。她倒是想動詞的日,奈何秦意濃遲遲不對她下手。
傅瑜君道:“所以你們倆先認識了一年,再決定交往的是嗎?”
唐若遙說是。
傅瑜君放下茶壺,坐回位置:“你對她了解多嗎?”
唐若遙搖頭:“她的身份你們知道的,不能隨便露面,我們一般就一起在家聊天吃飯看電視。對了,她姐姐來找過我,就是那天下午你們見到的那個?!?
不提她姐姐還好,一提秦露濃,唐若遙就記起那次表現(xiàn)糟糕的談話,她真和秦意濃在一起,恐怕秦露濃這關(guān)就不好過。
唐若遙抬手揉了揉臉。
“她姐姐來找你做什么?”
“問問我們倆感情進展到什么地步了,什么時候在一起?”
“……”傅瑜君皺眉,“那她姐姐還挺上心的。”如果對方不是有權(quán)有勢的秦意濃,傅瑜君都要懷疑對方一家是心機叵測給唐若遙下套的騙子了,先把人套牢了,拐進家門,以后還不是任他們處置?但既然對方是秦意濃,這一切推論都站不住腳了。
她想不到秦露濃這樣做的理由。難道真的是為了撮合她們?那秦意濃家是真的很重視她了,竟然讓她姐姐出面。傅瑜君眉間擰起一個小疙瘩,可能嗎?
“因為她姐姐說……”唐若遙神色遲疑,又有些害羞。
“說什么?”
唐若遙欲又止。
她搖了搖頭:“沒什么?!辈幌氚亚匾鉂馐浅鯌俚氖赂嬖V其他人,這是她們之間的秘密。
傅瑜君沒追問。
但秦意濃在外面的花邊新聞實在讓她們放不下心,文殊嫻見傅瑜君遲遲不問,顧不了那么多了,盡量用開玩笑的口吻道:“外面老是有無良媒體亂寫秦影后的緋聞。”
唐若遙捏緊杯身,蹙眉道:“對。”
“我看好多藝人都會讓公司發(fā)律師函警告的,她怎么都不澄清一下?”
“可能是太忙了吧?!?
“那她平時有時間陪你嗎?”
唐若遙笑笑:“她沒通告的時候,除了在她自己家,就是在我這里?!?
特別是近來一段時間,秦意濃周六日都會陪她,偶爾還會帶她出去玩。
文殊嫻看她一副深陷其中的模樣,也不想打擊她的熱情。
唐若遙有點死心眼,凡是她認定的事,相信的人,只要決定了的那一刻,她就不會再懷疑。秦意濃的緋聞她小時候了解過一些,大了以后沒有太關(guān)注,都是道聽途說。既非眼見,又非耳聞,秦露濃已經(jīng)批評過她,所以那些便不能當真。
如果有一天,事實擺在眼前,秦意濃真的是娛媒口中說的那種人,她就當做自己的真心喂了狗。至于此刻,她會全心享受愛情的甜蜜,疑神疑鬼,只會讓一段感情早早夭折。
她不是游戲人生的性格,她對待每一件事的態(tài)度都很認真,感情尤甚。她想和秦意濃過一輩子,雖然看起來很遙遠,但日子不都是從薄過到厚,從現(xiàn)在到未來么?只要秦意濃不背叛她,無論是順境或是逆境、富?;蜇毟F、健康或疾病、快樂或憂愁,她會永遠愛護她、珍惜她,忠誠于她,禍福相依,生死與共。
唐若遙一怔,在心里默念這段話,一陣陌生的悸動,讓她抬手按住心口。
文殊嫻焦急緊張的聲音傳進耳畔:“你怎么了?心臟疼?”
唐若遙神情恍惚了一瞬,她放下手,說:“沒。”
服務員敲門上菜。
唐若遙將異樣的感覺壓下去,站起來,折起袖口,溫聲道:“你們要喝湯嗎?”
前方遞過來三只碗。
唐若遙用長柄湯勺盛了三碗湯,一一遞回去。
唐若遙坐回去,唇角一絲了然笑意,悠悠道:“知道你們擔心我年紀輕,怕我踩進大灰狼的陷阱里,賠了夫人又折兵。”
幾人被她戳穿心思,彼此互視一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唐若遙道:“但你們可以相信我,我能夠為自己的人生負責?!彼直劢徊妫钤谧狼?,笑著說,“我一無所有,顏值、身材、權(quán)勢、金錢,哪一樣都比不上她,和她談戀愛,賺的是我啊,你們擔心什么?萬一分手了,我還能敲她一筆分手費,到時候我?guī)銈冿w。”
文殊嫻:“哈哈哈哈哈?!?
崔佳人豎起拇指:“不愧是你?!?
傅瑜君執(zhí)起筷子,笑道:“吃飯吧,以后的事咱們走一步看一步。”她看唐若遙一眼,道,“你也不要妄自菲薄,有一句話,叫莫欺少年窮?!?
寧欺白須公,莫欺少年窮。終須有日龍穿鳳,唔信一世褲穿隆。[注]
文殊嫻眼神驟亮,忙給自己杯里添了點茶,站起來舉杯,以茶代酒,雙眸燦燦道:“敬我們自己!”
其余三人一并站起來,豪氣頓生。
文殊嫻扯脖大喊道:“我一定會大紅大紫的!”
傅瑜君被她感染,聲音也提高了一些,道:“我要成為最好的演員!”
唐若遙沒有喝酒,眼圈周圍卻有一圈不明顯的紅,道:“我想當影后,拿獎杯!想功成名就,一飛沖天,以后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現(xiàn)在秦意濃身邊!”她越說聲音越高,真像是醉了似的。
崔佳人想了幾秒,道:“那我就看著你們成名好了?!?
文殊嫻大笑:“有沒有出息啊?”
崔佳人撓了撓下巴,笑笑說:“我不是很想當明星,而且以我的顏值出頭有點難,還是畢業(yè)后去鉆研話劇好了?!?
“都是夢想,沒有高低!再說話劇院要求很高的,一般人都進不去。”傅瑜君高高舉起茶杯,道,“來,敬自己!敬少年!”
“敬自己!敬少年!”文殊嫻目光堅定,高聲道,“我們一定要成功!”
“不是一定要,是一定會!”傅瑜君糾正她。
伴隨著清亮的笑聲,四個茶杯豪情萬丈碰到一起,些許茶水濺了出來,誰也不去管它。
下午四人在校門口告別,奔向各自的遠方,待下個學期再會。少年人永遠在路上,她們會有大好的前程,光明的未來。
唐若遙回了趟公司,和阮琴商量她下一階段的工作。
離新電影進組還有幾天時間,阮琴先前給她接的通告趁著這幾日空閑剛好可以跑一下。阮琴坐在辦公桌后,筆頭反過來點著面前的文件,沉吟道:“明天晚上……”
話音未落,唐若遙打斷她:“明天我有事?!?
阮琴皺眉:“你有什么事?”
唐若遙說:“重要的事?!?
阮琴耐下性子,語重心長道:“別以為你有點小名氣了,拍了部電影,就能安心在家等著紅。紅不紅是要看命的,你要不抓住機會往上爬,到時候后悔莫及。這樣,明晚有個應酬,你放心,不是以前那種,是正規(guī)的,你好好穿身晚禮服,多認識幾個人,好吧?”
唐若遙不為所動,淡道:“我明晚有事?!?
阮琴火氣壓不住了,拍桌道:“你怎么回事?跟你說好話你不聽,非要我罵你嗎?你今天最好能給我一個理由。”
“私事?!?
腦海里電光火石的一閃,阮琴脫口道:“你不會是談戀愛了吧?”
唐若遙不想撒謊,于是默認。
阮琴:“你瘋了嗎?你——”她從辦公桌后走出來,在屋子里踱步,她回頭指著唐若遙,“分手,必須分手!”
唐若遙:“……”
她平心靜氣地道:“琴姐,合同里沒有規(guī)定我不可以談戀愛?!?
阮琴炸毛道:“合同里是沒規(guī)定,但你自己什么情況你不知道嗎?一個上升期的藝人,為了談戀愛推掉工作,你知道多少女藝人都是這么糊掉的嗎?何況你還沒紅!”
唐若遙嘆了口氣:“您也說了我沒紅了,我現(xiàn)在能進的宴會是什么層次,您心里沒數(shù)?”依她看來,現(xiàn)在的應酬純屬浪費時間,刷臉也不是這么刷的。
阮琴:“我不管,你必須和那男的分手!”
唐若遙心說:她才不是男的。
阮琴:“萬一再搞出人命來——”
唐若遙反應了會兒,才明白阮琴說的什么意思,她嘴角抽了抽。轉(zhuǎn)念卻不由得暢想起未來,秦意濃喜不喜歡孩子,她要不要給秦意濃生個孩子呢?
想著想著唇邊泄露出一絲笑意。
阮琴見到簡直要瘋。
她帶的是個什么藝人啊,事業(yè)剛有點起色就戀愛腦,白費她的一番心血。
對于阮琴的咆哮,唐若遙左耳朵進右耳朵出。阮琴給自己灌了一杯水,問:“我說的話你聽見沒有?”
唐若遙點頭敷衍道:“聽見了,但明晚的宴會我不會去的?!?
她從椅子里站起來,拿起桌上的通告單折起塞進牛仔褲口袋里,拉開門走了。身后還有阮琴的怒吼,唐若遙腳步加快,沒注意前方迎面走來一個人,對方手里拿著文件,低著頭快速翻閱。等唐若遙抬眼已經(jīng)來不及了,她忙側(cè)身,還是撞到了對方,文件散了一地。
“對不起。”唐若遙說著蹲下來,替她將散落的文件撿起來。
對方站著,等她站起身將文件交還到她手上,一頁一頁地整理好。
唐若遙看清對方的面容,微怔,道:“穆總?!?
穆青梧嗯聲,說:“你認得我?”
唐若遙說:“我是唐若遙?!?
穆青梧顯然有所耳聞,低著的頭抬了起來,視線在唐若遙臉上定格幾秒,唇角揚起意味不明的弧度:“是你啊,阮琴經(jīng)常提起你?!?
唐若遙想也知道阮琴會說什么,經(jīng)紀人的面子就是藝人,唐若遙這么給她長臉,肯定在外面沒少自賣自夸。
唐若遙說:“我剛和她吵了一架。”
穆青梧將文件抱在懷里,沒走,問她:“為什么?”
唐若遙委婉地說:“一些事遇到了分歧?!?
穆青梧似笑非笑:“她應該勉強不了你吧?”
穆青梧比唐若遙年長十幾歲,女孩那些稚嫩的心機在她面前根本不夠看的。唐若遙在她的目光下無所遁形,索性也不試探地繞彎了,壓低聲音,開門見山道:“我想換經(jīng)紀人?!?
她不怕穆青梧說出去,一則穆青梧應該不是這種人,二則說了她也不怕阮琴給她穿小鞋,她的女朋友可是秦意濃,雖然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會讓對方出馬。
穆青梧道:“你看上我了?”
唐若遙點頭。
穆青梧眼角輕彎,朝她微微一笑:“我名花有主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