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瑜君掛斷電話。
文殊嫻和崔佳人湊上來,嘰嘰喳喳地發(fā)問:
“是真的還是假的?”
“秦意濃接的電話嗎?”
“她什么時候過來?”
傅瑜君看著二人緊張的神色,將手機重新塞回唐若遙手里,吊足了胃口,方淡笑道:“真的。”
文殊嫻啊的一聲,向后倒在沙發(fā)上咸魚躺,一副“我沒了”的樣子,兩眼發(fā)直地看著天花板,緩不過神。
崔佳人兩只手無意識地攥在一起,指頭都快擰成麻花了。
“她待會過來接人嗎?”崔佳人問。那不是可以見到秦影后本人了?
傅瑜君聳肩:“電話里她是這么說的?!?
崔佳人把文殊嫻的兩條腿往沙發(fā)里側(cè)搬,自己也安詳?shù)靥闪讼聛?她閉上眼睛,道:“幫我把棺材板蓋一下?!?
傅瑜君低笑出聲。
唐若遙沒再哭,歪著腦袋睡了過去,傅瑜君托起她的后腦勺,在她頸下墊了一個枕頭。
她自己點了首楊千嬅的《處處吻》,一個人拿著話筒唱起歌來。
***
秦意濃快步從辦公室出來,路過關(guān)菡的辦公桌,屈指在沉木桌面叩了叩,關(guān)菡抬頭,秦意濃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
她將筆記本電腦一合,塞進包里,快步跟上。
身為一個合格的助理,動作就是要這么迅速。
“秦姐?!?
“去大學(xué)城。”
關(guān)菡用鑰匙解鎖停在地下車庫的黑色轎車,先打開后車門送秦意濃坐進后座,再彎腰進了駕駛位,熟練地點火啟動,轉(zhuǎn)向,平穩(wěn)駛出車庫。
秦意濃抬指捏了捏眉心,閉目養(yǎng)神。
唐若遙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傅瑜君拿過來一看,來電顯示:關(guān)菡。
這是誰?
傅瑜君抬手示意重新恢復(fù)麥霸統(tǒng)治地位的文殊嫻將音響靜音,接了起來,沉穩(wěn)道:“你好?!?
“你是哪位?”
聽筒里傳來的聲音冰冷徹骨,不用看到對方的神情,傅瑜君已經(jīng)腦補了對方不善的臉,但對方畢竟不在自己面前,哪怕是個彪形大漢也打不到她。
所以傅瑜君自在道:“你打的電話,該你自報家門。”
關(guān)菡拿下手機重新看了眼,確定沒打錯,冷聲道:“我找唐若遙?!?
“哦,我是她室友?!?
“我來接她?!?
“你是秦……什么人?”
“助理?!标P(guān)菡大步在明月灣ktv的六樓走廊穿梭,鞋跟在地上敲擊出清脆的聲響,確認(rèn)道,“是6755包廂嗎?”
“是?!?
“我到了。”
咚咚咚。
傅瑜君舉著手機,拉開了門。
走廊的燈光五彩流轉(zhuǎn),投在站在門口的年輕女人身上,傅瑜君只覺得她身后的那些光芒忽然暗淡,只有她所在的方寸之地,聚攏了所有的光華。
她甚至沒有看清對方的樣子,便感覺世界整個明亮了,山野里開出花來。
“你好。”關(guān)菡冷漠卻不失禮貌地出聲,“我找唐小姐。”
好像過了短暫的幾秒鐘,又似乎是漫長的一生。
傅瑜君眼睫輕輕地眨動了一下,側(cè)身讓路:“請進?!?
關(guān)菡頷首,路過她進去。
擦肩而過的瞬間,傅瑜君聞見她身上淺淡的香水味,看見她細(xì)膩如瓷的臉頰,穿一身白色小西裝,因著夏天的緣故,領(lǐng)口的扣子解開了兩顆,露出的脖子很白,很美。
她很年輕,比她們大不了多少,大約只有二十三四,氣質(zhì)卻很沉靜,她彎下腰,去看唐若遙,修身西褲包裹的挺翹渾.圓……
咳。
傅瑜君君子地別開眼。
“唐小姐?!标P(guān)菡輕輕推了推唐若遙的肩膀,“唐小姐?”
傅瑜君將視線定格在關(guān)菡的后腦勺,上前溫聲道:“她喝了酒醉得跟死豬一樣,叫是叫不醒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guī)湍阋黄鸱鏊鋈??!?
文殊嫻聽著心頭閃過一絲異樣,唐唐是她們室友,又沒嫁人,要說不介意也是她們不介意吧。
關(guān)菡背對著唐若遙,單膝蹲下,道:“有勞你們把她扶到我背上?!?
其余三人合力將唐若遙弄到關(guān)菡背上,關(guān)菡兩只手勾著唐若遙的膝彎,又道:“你們幫忙按著她的背,別讓她往后栽?!?
這活一個人來就行了,傅瑜君自告奮勇。
關(guān)菡手臂施力,穩(wěn)穩(wěn)地將唐若遙背了起來。
傅瑜君:“如果你覺得累的話我們倆可以換換?!?
關(guān)菡平靜地看了她一眼。
傅瑜君露出一個略顯緊張的笑容。
“不用?!标P(guān)菡用那副沒有任何起伏的聲音說。
醉酒的人比平時重,傅瑜君仔細(xì)觀察著對方的表情,發(fā)現(xiàn)她除了呼吸稍沉一些外,半點不見吃力。
關(guān)助理力氣很大。
關(guān)助理平時經(jīng)常鍛煉嗎?
關(guān)助理你全名叫什么?不是已經(jīng)知道了嗎?叫關(guān)菡。
我姓傅,不是幸福的福,哪來的神經(jīng)?。?
傅瑜君腦子里想了無數(shù)句開場白,一句比一句愚蠢,向來靈巧的三寸不爛之舌僵硬無比,她不明顯地抿了抿唇,眼神里流露出一絲沮喪。
不知不覺出了ktv。
關(guān)菡下巴抬了抬,指了個方向:“那邊?!?
黃昏的大學(xué)城后街已經(jīng)人來人往,川流不息,傅瑜君讓文殊嫻幫忙扶著唐若遙,自己走在關(guān)菡身邊,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替她擋著可能沖撞到她的人。
一輛黑色轎車靜靜地停在車位里。
文殊嫻看著那輛豪車,不由自主地產(chǎn)生了一個大膽的假設(shè)。她半捂住嘴,小小聲地問關(guān)菡:“秦……她在里面嗎?”
關(guān)菡惜字如金:“嗯?!?
文殊嫻倒抽口冷氣。
傅瑜君:“……”
這話她也會問,怎么就被文殊嫻搶了先!
文殊嫻又問:“她出現(xiàn)在這里會不會很危險?”
關(guān)菡道:“有點,所以一會兒勞駕你們幫忙,將車門附近擋住。”
文殊嫻:“那必須的?!?
傅瑜君一口血哽到喉嚨。
二十個字!
關(guān)菡敲了敲車窗,幾秒后,開了車鎖,文崔二人立刻手拉手化身人墻,將車門外團團圍住,同時沒忘記從打開的車門里伸進去一個腦袋,期待地想要一睹秦影后的真容。
“秦姐?!?
關(guān)菡背身直起腰,將唐若遙放下來,再半扶半抱地將她放進了寬敞的后座里。文殊嫻大著膽子將腦袋往里探了探,對上一張戴著墨鏡的臉,紅唇雪膚,長卷發(fā)慵懶。
文殊嫻忍住了沒有激動得當(dāng)場暈過去,道:“您好?!?
秦意濃墨鏡下的唇角勾了勾:“你好,文殊嫻?”
文殊嫻捂心口:“您認(rèn)得我?”
“聽……遙遙說過?!?
“我們今天才聽她說起你!”文殊嫻控訴地說完這一句,才發(fā)覺自己狗膽包天,她忐忑地看著秦意濃,道,“我口無遮攔,對不起?!?
“無妨?!鼻匾鉂馕⑽⑿χ?,道,“多謝你們照料她,有空請你們吃飯?!?
“應(yīng)該的?!蔽氖鈰乖傩难鄞?,也聽出她是在下逐客令,這不是聊天的好地方,當(dāng)即識趣地退后,關(guān)菡將后車門帶上,繞到駕駛座,將車開走了。
文殊嫻在原地和崔佳人交流方才的驚為天人。
“臉特??!皮膚特白!”
“唇色好好看,忘記問色號了,等唐唐醒了我問問她,讓她拍張自拍照給我嘿嘿嘿?!?
“胸好像很大,但我沒敢仔細(xì)看哈哈哈?!?
“說話的語氣也好溫柔啊,沒有架子,唐唐真是賺到了!嗐,我怎么就沒這么好的運氣!”
崔佳人和她熱火朝天地討論。
唯有傅瑜君一不發(fā),看著遠(yuǎn)方失神。
文殊嫻叫她幾次都沒反應(yīng),最后對著她的耳朵大吼了一聲,傅瑜君慢半拍地轉(zhuǎn)頭,看向她:“怎么了?”
文殊嫻:“回宿舍嗎?”
傅瑜君:“回?!?
她們穿過馬路,幾米遠(yuǎn)就是學(xué)校的南門,傅瑜君最后回頭看了眼,淺棕色瞳孔里閃過一道一道的車影。
***
熟睡的唐若遙枕在秦意濃腿上,秦意濃低頭撩開遮住她眉眼的劉海,手指卻沒有離開,而是沿著她飽滿光潔的額頭,從鼻梁一路下滑,到了薄薄的紅唇。
高于常溫的鼻息一下一下地?fù)錇⒃谥副场?
秦意濃屈指往上,恨恨地捏住了她的鼻子。
年紀(jì)不大,本事不小,還學(xué)會借酒消愁了?
唐若遙很快呼吸不暢,原本被酒熏得暈紅的臉頰更紅了,她張開嘴呼吸著,像條擱淺的魚。秦意濃松開了手,新鮮空氣涌入鼻腔,唐若遙神情舒適了許多,唇角微微揚起來,透出幾分嫻靜美好來。
秦意濃又愛又恨,來回捏她手感良好的臉。
唐若遙睡著,一點反應(yīng)沒有,任由她胡作非為。
秦意濃忽然笑了出來。
她扶起唐若遙的后腦勺,低下頭吻住了她的唇,吻了兩下,唐若遙便本能地回應(yīng)起她,邊吻邊嘟嘟囔囔,秦意濃暫時退開,耳朵湊到她唇邊。
“姐姐……秦意濃……”
柔軟的觸感從唇上遠(yuǎn)離,唐若遙自發(fā)地仰臉尋找起來。
耳后一熱,伴隨著濕濕的滑軟。
秦意濃一個激靈,忙將她摁了下來,繼續(xù)接吻。
唐若遙飲了酒,越吻越熱,雙手摟著秦意濃開始嬌聲哼哼。關(guān)菡坐直了身子,雙眼目視前方,充耳不聞。
秦意濃將不停地往她身上蹭的唐若遙牢牢按住,讓她動彈不得,吩咐關(guān)菡道:“冷氣再開低點。”
“是?!?
車?yán)锏臏囟冉迪聛?,唐若遙也不亂動了,乖乖地枕著睡覺。
秦意濃松了口氣。
車停穩(wěn)在望月山小區(qū),秦意濃兩手用力搓揉唐若遙的臉,唐若遙再睡得豬一樣也醒了,迷迷瞪瞪地望著她。
“能走嗎?”秦意濃冷著臉問她。
唐若遙足足愣了十秒鐘沒有說話,她揉了揉太陽穴,沙啞道:“能?!?
秦意濃先出來,在后車門等她。
唐若遙手撐在座椅,搖搖晃晃地跨出來,一腳不穩(wěn),跌進了秦意濃柔軟的懷抱。她順勢就勾住了對方的脖頸,臉埋在她頸窩,軟軟地蹭著。
秦意濃:“……”
干啥啥不行,撒嬌第一名。
秦意濃單臂圈著她的腰,抿去唇邊笑意,故作冷淡道:“上樓。”
唐若遙乖巧道:“好?!?
“酒醒了沒有?”
“沒呢?!碧迫暨b說,“我頭好暈?!?
“別晃。”秦意濃抬手扣住她后腦勺,“越晃越暈,不知道嗎?”
“知道?!?
“乖?!鼻匾鉂鉁厝崦嗣⒌拈L發(fā)。
關(guān)菡按了電梯,眼觀鼻鼻觀心。
這也叫生氣?
電梯一路上行,唐若遙撒了一路的嬌。秦意濃忍俊不禁,看著關(guān)菡的臉色卻越來越黑,關(guān)菡為了防止自己被殺人滅口,將二人送進家門,連玄關(guān)都沒踏進,拔腿就走了。
房子里只剩下她們兩個人。
秦意濃將鞋踩掉,赤腳進去,將唐若遙安置在沙發(fā),蹲下來脫去她的鞋襪,又用拖把將她踩臟的地方拖干凈,最后坐在單人沙發(fā)歇息,三分鐘后,去廚房煮醒酒茶。
唐若遙頭暈?zāi)X脹,胃里翻江倒海,一股惡心感泛上來。
秦意濃余光只見一道身影飛速掠過,她關(guān)了灶火,追了出來。
唐若遙沖進衛(wèi)生間,抱著馬桶大吐特吐。
秦意濃在她身邊蹲下,小力替她順著心口。
唐若遙不知是醒了還是醉著,眼角浸出晶瑩淚花來,手撥開她,道:“你不要……看我……”
秦意濃問:“為什么?”
唐若遙捂住臉,嗚嗚哭道:“丑?!?
“……”
幾秒后,秦意濃哈哈大笑。
唐若遙的淚水從指縫里滲出來,邊哭邊道:“真的丑,你不要再看我了。我表現(xiàn)得太差了,哪有人會要我這樣的人當(dāng)女朋友?”
秦意濃挑挑眉毛,道:“你說得對?!?
唐若遙哭得更兇殘了,嗚嗚哇哇的。
“你怎么不按劇本來?”
“什么劇本?”
“說你要我?!?
“你先惹我生氣,現(xiàn)在又一個人醉成這樣,”秦意濃好整以暇地笑道,“你怎么好意思?”
“我是不好意思,”唐若遙坐在地上,也不吐了,賴皮道,“你就不能哄哄我嗎?”
秦意濃覺得她可愛死了,克制住揉她腦袋的沖動,淡定地逗她:“怎么哄?”
唐若遙嘟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