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句話,他便往那排草舍行去,那排草舍已經(jīng)被易天行與菩薩一戰(zhàn)的沖擊波震地七零八落,露出里面的鐵鍋大蒜并豉油。
日光菩薩無奈笑道:“悟能,總需告訴我,童子去了何處?”
“他去了何處,菩薩莫非知?”悟能也不回頭,只是擺擺手,“你若知他要去何處。也不會(huì)來這里了?!?
悟能你莫非就準(zhǔn)備一直呆在此處山頂?”日光菩薩沉默少許后忽然說道:“即便不愿去西方凈土,你也可隨我去東方琉璃凈土。藥師佛常念著你們一門?!?
“算了吧,師傅他就是怕夾雜到這些事情里,所以躲了起來。”悟能苦笑著回應(yīng)道:“我和那姓易的小子不一樣,我比較會(huì)尊重別人的選擇?!?
“你應(yīng)該很清楚?!比展馄兴_左手上地赤蓮緩緩合攏,元?dú)馐軗p后的日輪漸漸湮入血紅的蓮花里,開始休養(yǎng)生息。
菩薩沒有把這句話完全說完,反是淡淡目光在眾羅漢身上掃了一遍。
眾羅漢低聲默念:“南無阿彌陀佛?!彪[于白云之后。隨一陣清風(fēng)流于別處去也。
“你應(yīng)該很清楚。”直待眾羅漢退出須彌山頂,日光菩薩才微笑道:“先不論佛祖之事,只是東西方凈土有議,要維持當(dāng)下的情況,這五百年來一直在人間引渡信徒直歸凈土,而不經(jīng)幽冥,此乃大計(jì),不容有失?!?
菩薩又道:“童子今世上天,表面上是請旃檀功德佛重降人間。去放那猴兒出舍,但實(shí)際上卻牽扯到更復(fù)雜的問題。藥師佛向來不愿攙入須彌山與西方凈土之爭,但若你大師兄真的脫困而出。只怕這天界再難安寧且看那童子前世何等溫善,今世拜猴兒為師,便沾染了這多暴戾氣息,直殺得天界血流飄杵,樓倒玉人隕若猴兒脫困而出,挾著前五百年,后五百年的怨氣重入天界,而佛祖如今又不知蹤影,誰來降他?只怕三界再難清靜?!?
菩薩說的誠懇,悟能聽得乏味,冷笑譏嘲道:“佛祖一走,須彌山的羅漢菩薩們死的死,謫地謫,偌大的山頭,五百年來只剩我一個(gè)孤家寡豬天天做飯。莫非你覺得這種日子很公平?”
“公平?。俊逼兴_喟嘆道:螻蟻石木,萬千蒼生,又向誰去問公平?”
“你們懼我大師兄出世,所以連你們這些向來持身中立地東方凈土,也要來攔易天行?!蔽蚰苄α?,細(xì)細(xì)的桃花眼里偏閃著寒光,“可嘆你們似乎想錯(cuò)了一件事情,我那師侄,這一世似乎火氣大出,比我大師兄的臭脾氣也好到哪里去?!?
日光菩薩想著先前戰(zhàn)斗中易天行的悍勇,也自心折,苦笑道:“攔得一人是一人?!?
“妨明白告訴菩薩?!蔽蚰艿溃骸耙滋煨羞@便是去尋我?guī)煾盗恕!?
日光菩薩默然,半晌后道:“旃檀功德佛自囚之地,只有阿彌陀佛知道,連藥師佛都不知,童子如何去得?”
悟能微微一笑:“我在須彌山頂枯坐五百年,也不至于一點(diǎn)事由也參不通透?!?
日光菩薩合什贊嘆道:“師兄堅(jiān)毅?!?
悟能搖搖手:“我是普賢那大傻子?!焙龆D住聲音,皺眉道:“不過細(xì)細(xì)想來,普賢也是著急他師傅,我也是著急我?guī)煾?,唉呀呀?
他有些黯然:“想到我和普賢大傻差不多。”
“普賢師兄大德?!比展馄兴_合什禮贊道:“只是佛祖于普賢師兄意義太大,所以他一時(shí)拋扯不開。悟能,我來問你。那猴兒渾然生于天地間,除了佛祖,無人能制。試問佛祖離開須彌山頂之前,將猴兒鎮(zhèn)壓在下界江畔,這是何意?”
悟能擠弈著桃花眼,嘿嘿傻笑道:“菩薩迂了不是?很明顯,佛祖就怕自己離開后,大師兄造反,別人奈何不得他,所以才親自出手。”
日光菩薩微笑道:“那猴子雖說頑劣難除,但與旃檀功德佛師徒情深,取經(jīng)之后,又在須彌山頂聽經(jīng)數(shù)百年,早已不是當(dāng)年一昧爭勇斗狠之輩,佛祖何必?fù)?dān)心自己離開后,那猴子會(huì)戾氣重生?”
悟能哈哈笑道:“你這菩薩好懂事,我那大師兄也只是見打贏佛祖,所以假意留在山間聽經(jīng),若佛祖不在,大師兄自然要四處玩耍去,要說造反,也不是一定不可能的事情?!?
日光菩薩微笑著搖搖頭。
悟能狐疑道:“莫非佛祖知道自己走后須彌山一派會(huì)被阿彌陀佛打壓?所以他故意把咱這座山上最厲害的角色關(guān)起來?”他一拍腦門子罵道:“這佛祖莫不是患了失心瘋?自折羽翼也干得出來?”
罵完之后,他趕緊合什向天,念了幾句佛祖保佑,莫怪小孩。
日光菩薩嘆道:“世人總以為,佛祖之翼在須彌之上,又哪知佛祖包容世間一切物,一應(yīng)生靈,皆為他翼下所庇。若世尊真決意離去,那為了防止日后佛土紛爭,搶先壓住那破天錘地的猴兒,也是出奇地舉動(dòng)?!?
悟能想了想,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或許菩薩說的有理,只是斷然說不通,佛祖如何能忍心看著自己的后人在人間顛沛流離,受五百年之苦,想那普賢大士苦居藏原,若不是童子昨日告訴我,我還以為他早就重入輪回?!?
他擺擺手,光著身子往茅舍里走去,一面走,一面有嗡嗡的聲音傳出來:“不理佛祖如何想法,不理阿彌陀佛如何想法,不理藥師佛如何想法,只是我們這一門之中,師傅自困,師兄被囚,我們又是普賢文殊這等任人打不還手的泥性子,若把我們逼急了,什么事情也都是做得出來的?!?
呵呵,把老豬逼急了,這般沒文化赤果果的威脅也說了出來。
日光菩薩誠懇說道:“悟能還是愿助我去追童子?”
“為什么要幫你?”
“你師傅乃是自囚,這說明他也認(rèn)為,有些事情還是保持現(xiàn)狀為好?!?
“我?guī)煾涤馗矣馗?。”悟能回頭吼道:“要不你自己去問阿彌陀佛,要不然老子們也干一架!”
看著他手中耀著寒光的九齒釘鈀,日光菩薩嘆息復(fù)嘆息,一舉清袖,身形遁入虛空之中。
悟能氣哼哼地往回走,兩片大白屁股在微微寒意漸起的須彌山頂一抖一抖,一頭鉆進(jìn)了沒了屋頂?shù)孛┪?,只留給空寂的須彌山頂一個(gè)肥且蕭索到觸目驚心程度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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