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張知熹神色如常,凝視著寧云舒的臉反問道:“公主何出此?”
夜風微涼,寧云舒眼角青絲拂動,接過他手中的花燈漫不經(jīng)心把玩起來,再次抬眸,目光銳利地看向他。
“本宮與你而,很特殊嗎?”
寧云舒努力地捕捉著他臉上任何一絲微表情,可在她說出這句話以后,他的神色卻始終沒有半點變化。
他還是從一而終的平靜,始終那么溫文爾雅,似乎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稀松平常的罷了。
張知熹沉默了須臾,拱手行禮,既謙虛又疏離,道:“長公主的特殊,不僅是對微臣,而是對大肅所有人。”
寧云舒沒想到是這個答案,她原以為他們也算是同生共死過的人,在他眼里她有些許不同才是。
“那這花燈是何意?”
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她眼里竟染上了幾分失望。
張知熹未語,但寧云舒卻從他變化的眼神里看到了她最厭惡的東西——憐憫!
他是在憐憫自己?!
她怎么就沒想到呢?
他是一個心懷風花雪月的讀書人,是一個極易悲天憫人的慈悲者。
當年他親眼看到她被迫踏上和親之路,又親自執(zhí)筆記錄她被送入匈奴人的帳中,一切的一切他這執(zhí)筆之人最是了解。
他與她本毫無關系,所以從始至終在他的眼里,她都只是一個可悲可憐的和親公主罷了。
“夠了!”寧云舒神色陰戾,原本栩栩如生的花燈此刻在她手中漸漸扭曲變形,最后成為一坨褶皺的廢紙,“收起你的慈悲!”
搖曳的燭火映亮張知熹的眼眸,那眼底深處似有何種情緒在瘋狂涌動,可最終還是不動聲色地湮滅。
“公主不喜歡這樣式?可惜時間有限,微臣只學會了這一種。”他依舊平靜如一汪深潭。
寧云舒咬了咬牙將手中的廢紙丟下:“主動送來的東西,本宮從前不喜歡,日后更不會喜歡?!?
很快她會讓他知道,他此刻對她生出的憐憫有多么可笑!
“剩下的東西呢,本宮要自己做?!?
見她態(tài)度堅決,張知熹也不再多,目光看向書案上剩余的材料:“都在此處?!?
寧云舒走向書案自然地坐在了他的椅子上:“張大人也累了一日,退下歇息吧?!?
張知熹瞧向門外的小魚,然后應道:“公主若有需要可隨時與她吩咐?!?
說罷他拱手示意然后轉身慢步而去。
寧云舒沒有抬眸,眼中卻染上疑惑,他竟然真放心她一個人留在書房之中,難道這里面當真沒有他的任何秘密?
還是說……
她目光朝那畫缸瞥了一眼,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樣了,好像是,畫卷變少了些?
果然,他能夠帶她主動進來并且還輕易留她在此已然是提前做了準備!
只可惜了前一次大意了!
想罷她也不再繼續(xù)思考,她有的是手段與時間與張知熹慢慢周旋!
至于此刻,夜色已經(jīng)越來越濃,她得趕緊將花燈做好,否則過了子夜再放出花燈恐怕其格會收不到她的來信。
臨近亥時,一盞新的花燈終于做好,是普通的荷花形狀,對比張知熹所做的那一盞卻顯得有些粗糙。
“其格,姐姐天生不適合做這些東西,你是知道的?!睂幵剖媾踔糇宰哉Z。
這是她第二次做花燈,雖然比第一次做有進步,但居然比不過一個照著書初次做的張知熹!
她輕哼一聲,心中多少有些不服氣的。
不過她也不得不承認,張知熹確實比她聰明,否則她為何想要他成為自己最重要的那顆棋子。
寧云舒走出書房,門外昏昏欲睡的小魚感受到動靜連忙睜大眼睛,下意識脫口問道:“姑娘是要就寢了嗎?”
寧云舒瞧出這丫鬟已經(jīng)困得不行,淡淡道:“你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