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印隕落,雪域壞了……”
永遠(yuǎn)昏黃的天空里,沒有日月。微茫的天光也照不透巍峨的秦廣王殿。順著殿后深長的甬道臺階,看上去老邁的宋帝王,一步步走向的臺階,穿過一道傳送陣,來到這八方城中最深處,也是這偌大極域最重要的八方城的中心,將這個著實不算好的消息,告知了前方佇立著的那人。
眼前是一片深廣的水域,一條黑石砌成的長道不多不少,高出水面一尺一寸,一直延伸到水域的中心。
秦廣王便負(fù)手立在長道的盡頭。
他仿佛根本沒察覺到宋帝王的到來,也或許是不在意,眼下動也沒動一下,只是注視著浮在眼前水面虛空之上的東西。
那是一柄丈高的巨斧。
長長的斧柄與大得夸張的斧面上,爬著一片片深紅的銹跡,竟都是熔鑄在這斧身上猙獰的萬鬼圖紋。
斧脊上殘缺著一塊圓珠形的凹槽,似乎原本應(yīng)該鑲嵌著什么。
此刻周遭深暗的水域中,蕩漾著一圈又一圈透明的漣漪,從周圍的一圈向中心匯聚,攏成一個圓點之后,便奇詭地往上涌去,竟將這深黑的巨斧包裹于其中。
水在旋轉(zhuǎn)。
斧也在旋轉(zhuǎn)。
八方閻殿所有閻君與判官都知道,這一片水域便是大名鼎鼎的轉(zhuǎn)生池,而懸浮于池水上的巨斧,則是八十余載前神秘破界墜入極域、劈在了鬼門關(guān)上的鬼斧!
張湯在秦廣王身后,也站得久了。
如今褪去了人間孤島那一身冷肅官服的他,換上了八方城第一閻殿紫黑的大判官服制,眉眼里一股漠然的寡淡刻薄。
聽見宋帝王走過來說話,他也只是立著,沒有接話。
宋帝王眼底便掠過一絲不悅,只是不知到底是針對張湯,還是針對那充耳不聞的秦廣王了。
他眉頭微皺,等半天不聞回答,又開了口。
“十九洲先下手為強(qiáng),同時發(fā)兵兩路,拔了雪域,東極鬼門也已告急。若被他們同時突入,便會是我極域腹背受敵!不知,秦廣王殿下如何決斷?”
先前立著沒動的秦廣王,在聽得這一聲明確的提問之后,終于還是動了動,但目光依舊未從鬼斧之上移開,只是擺了擺手,吩咐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十九洲搶在我等動手之前動手,本該是意料中事,無甚可意外之處。張湯,傳令鬼王一族,將原本派向雪域的鬼兵撤回,屯兵鬼門關(guān)內(nèi)?!?
“是。”
張湯聽見“鬼王一族”與“屯兵鬼門關(guān)”時,染著幾許霜冷之色的眉梢便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但他并未表達(dá)任何異議,領(lǐng)命去了。
沉穩(wěn)的腳步,沒有留下半點聲響。
外頭極域的天空,依舊昏黃的一片,萬里惡土廣闊,黃泉水呼嘯而過。
而鬼門關(guān),還在很遙遠(yuǎn)、很遙遠(yuǎn)的地方。
那里是很久很久以前,九頭鳥溯游沿九頭江而上,載鬼而歸的終點。
東面不遠(yuǎn),便是陰陽交匯的大門——
東極鬼門!
十九洲那一側(cè)的海島大桃樹上,那無盡的鬼面已經(jīng)在眾多修士悍然的攻擊下消無一空,右面粗壯橫斜的樹杈上,出現(xiàn)了一座灰色的圓形旋渦。
空間波動隱隱散發(fā)出來。
誰都能看出來,這就是通向極域真正的“鬼門”了!
十九洲上諸多門派、諸多勢力,大半的大能修士都聚集在了此處,橫虛真人持著拂塵,扶道山人杵著九節(jié)竹,依舊站在最前方,也站在這最接近鬼門的位置。
在這東極之地,日出極早。
燦爛的朝霞在海面上鋪平,蕩漾出萬丈的波光。
他們靈識覆蓋的范圍極廣,幾乎是在最北雪域圣山上屬于寶印法王的那一道氣息消無之時,他們就已經(jīng)清楚地察覺到了。
“奇襲已成。真不愧是崖山昔日新輩的最強(qiáng)者與如今新輩的最強(qiáng)者……”
橫虛真人的面上沒有半點驚訝,好似早就料到。
“要恭喜扶道兄了!”
“一個是不識好歹的叛徒,一個是半點也不知道尊老愛幼的逆徒,有什么可恭喜的?虛偽!”扶道山人冷哼了一聲,一身吊兒郎當(dāng)?shù)牟徽?jīng),開口卻是半點也不給橫虛留面子,接著便一指那已經(jīng)被打開的旋渦,道,“鬼門已開,他們在雪域處理好后續(xù)事宜,該跟來的自會跟來。我等還是抓緊時間,打入極域。山人我便辛苦一回,為你們頭前開道了!”
話音剛落,還不待旁人表露出什么不同的意見,他竟已經(jīng)倏忽消失在了先前立足的礁石之上,化作一道澄藍(lán)的光,直接投入了旋渦!
眾人齊齊一驚。
畢竟誰也不知道那旋渦的背后有什么,都還沒來得及做出半點準(zhǔn)備,焉知貿(mào)然進(jìn)入不會遇到什么危險?
橫虛真人看著,便嘆了一口氣。
只是抬眸注視那旋渦時,眼底卻掠過了幾分晦暗的深思,但到底沒有再說什么。
他一擺手,對眾人一個示意,便緊隨扶道山人之后,投入了旋渦!
陰陽兩界的界線,在時隔十一甲子之后,終于再一次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