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無的大頭鬼跟小頭鬼已經(jīng)真正地風(fēng)中凌亂了。
他們都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跟見愁解釋。
按著一般來推算,枉死城中的鬼都是逆天而死,還沒到壽數(shù),必須在枉死城中待夠了年限再去輪回,所以一定會又住處。
可事實(shí)上不然。
枉死城里那么多的鬼,這里偏偏又不屬于任何一個閻殿管轄,十大鬼族又在此地割據(jù),所以此地的錄籍處可以說是被架空了。
頭頂上有十大鬼族,還能辦個什么事兒?
所以名義上枉死城錄籍處屬秦廣王殿下,可實(shí)際上卻有很大的獨(dú)立性。
如今枉死城錄籍處官員可都是肥差了。
新鬼若能給上不錯的孝敬,說不準(zhǔn)就有不錯的待遇。
小頭鬼跟大頭鬼不是枉死鬼,可聽說過不少窮鬼的待遇。
這會兒想起來,真是比那吹來的寒風(fēng)還冷。
不過……
小頭鬼忽然抬起頭來,看向見愁那兩雙眼睛簡直亮得不行:“可不是嘛!枉死城怎么可能沒住處呢!見愁大尊,見愁大尊!”
“怎么了?”
先前還一臉絕望的表情,見愁還當(dāng)枉死城的確這么寒酸,正認(rèn)真思考一會兒錄籍結(jié)束之后要不要在大街上坐下來修煉一事,怎么小頭鬼一下就用這么嚇人的眼光看自己?
簡直像是……
像是看一個純金打造的人。
大頭鬼捧著自己那過大的腦袋,防止它不小心掉下去,在看見小頭鬼那表情之后,他終于心有靈犀地意會了。
兩人一左一右站在見愁兩側(cè),隔空這么對視了一眼——
沒錯,這是只肥羊!
扔去錄籍處,絕對不愁沒地方??!
“沒事沒事,枉死城一定有地方住的,像見愁大尊你有這么多厲害的東西,要不你那乾坤袋里還有什么,到時候都可以拿出來……”
小頭鬼拽了見愁左手,大頭鬼連忙拽了見愁右手,一起拉著見愁往大街另一頭走。
“拿出來?”
見愁還是沒明白他們到底在說什么。
大頭鬼磕磕絆絆道:“一、一會兒,我、我們說不定也可以找個地方住,第一次住在枉死城里面,真、真好啊?!?
“是啊是啊,見愁大尊你有錢,不怕!到時候咱們就把玄玉朝他們臉上砸,看他們敢不敢不給你地方?。∧銊e怕,我們給你撐著!”
小頭鬼又吹上了。
見愁被他們半拉半拽地,只好跟著往前走。
不過,從這倆小鬼神神道道的嘀咕之中,她已經(jīng)聽出個所以然來了:鬧半天,地府也有股歪風(fēng)邪氣?。?
她眨了眨眼,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張湯。
因著太過寬闊,半點(diǎn)遮擋物都碰不到,吹進(jìn)來的風(fēng),半點(diǎn)不見小,就跟吹在平原上一樣,呼啦啦地。
見愁一身袍子都跟著獵獵飛舞起來。
她回頭一看,那兩扇緊閉的大門已經(jīng)有些遠(yuǎn)了。
張湯的宅邸鑲嵌在這一排宅院之中,門戶不小,卻并不顯眼,灰黑色的門框上方,是先前她看見的牌匾。
之前抬頭來看不見,現(xiàn)在隔得遠(yuǎn)了,反而能隱約看見。
正式“張府”兩個字。
難怪張湯先前不咸不淡看她那一眼那么奇怪呢。
老大個牌匾掛在上頭,她早就該看見了。
莫名地一笑,見愁思忖著,這人行為處事怪癖果真不假:沒將此事抖出去,是見愁意料之外;后來還幫她入枉死城,更是沒想到。
當(dāng)然,最讓她沒想到的,是這最后一刻直接把他們關(guān)在門外的“翻臉”。
鐵面無私?
弄權(quán)酷吏?
剛直不阿?
都不是很像。
罷了。
總歸是一樁人情債。
見愁回過頭去,聽著大頭鬼小頭鬼的絮叨,也跟著繼續(xù)往前面走。
有仇當(dāng)報,有恩必還。
這一位張廷尉到底怎么想不重要,她記得這一樁恩情便是了。
“錄籍處還有多遠(yuǎn)???”見愁問道。
小頭鬼道:“前面再走兩刻就到了,很快很快的?!?
似乎是生怕見愁不去了,小頭鬼一臉緊張。
見愁沒幾個玄玉,倒是丹藥可以拿出來賄賂一點(diǎn),只是不知道對方會不會生疑。她彎彎唇,正想跟小頭鬼說這一點(diǎn),沒想到,笑意才出來,便瞬間僵硬——
才經(jīng)歷過身魂分離,如今只有魂魄在外,見愁對外界的敏感度一下提高。
就是風(fēng)吹來,都比之前冷上不少。
此刻,卻有一股更加冰寒的感覺,從高空覆蓋而來!
那一瞬間,見愁頓住腳步,抬首望去。
枉死城的建筑風(fēng)格不一,有的一片漆黑,有的五色斑斕,斑斕處的光點(diǎn)則漫溢開來,照耀著這一座城。
頭頂?shù)奶炜?,卻是它們難以照亮的地方。
深沉的黑暗里,似乎傳來一股強(qiáng)大的意識,如同層云一樣慢慢地蔓延過來,隱約在呼喚著什么……
長街之上,見愁只覺得自己渾身都要跟著發(fā)抖起來。
那是一種心神相連的感覺。
她魂魄都跟著動蕩,似乎就要克制不住,去回應(yīng)這樣的呼喚。
是鬼斧!
是鬼斧在呼喚她!
“見愁大尊?”
小頭鬼跟大頭鬼嚇了一跳,只看見見愁忽然就不走了,還一下抬頭看著天空??伤麄兏痤^來,卻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樣。
“出什么事了?”
“崔玨……”
見愁的聲音里帶了幾分顫抖。
頭頂天空之上那一片強(qiáng)大的威壓,幾如實(shí)質(zhì)一般存在著,要壓得人喘不過氣來,里面一直有一道聲音,像在喊她名字一樣。
她的靈識一直蜷縮在靈臺之中,此刻更是蠢蠢欲動。
可她死死地克制住了——
不能。
先前時候,見愁的靈識在極域寸步難行,在軀殼與魂魄分離之后,靈識卻能運(yùn)轉(zhuǎn)自如,恢復(fù)到了她金丹期時候的一半,能覆蓋方圓百丈。
她不知道崔玨在之前是否有用類似的手段查探過,但能被她察覺到這還是第一次。
若是她半點(diǎn)不知崔玨的本事與打算,只怕此刻便要回應(yīng)這鬼斧的呼喚,落進(jìn)他圈套!
小頭鬼在回來報信的時候已經(jīng)說夠,秦廣王殿的大判官崔玨,不知借了什么本事,可以以鬼斧之上那一枚神識印記為源頭,追溯鬼斧主人的存在。
現(xiàn)在,這不就是嗎?
見愁心里發(fā)冷,一雙明澈的眼眸,漸漸覆蓋了幾分霜色,凝望著天際。
她沒有再回答小頭鬼的話,只是這么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