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體之法?!?
興許是知道自己說的話本來就很駭人,所以見愁很清楚地重復(fù)了一遍。
扶道山人終于有一種內(nèi)心崩潰的感覺了……
他想起在還鞘頂上,曲正風(fēng)說的那一句話,指不定,見愁才是最耐打禁摔的那個……沒想到,竟然還是語出有因。
“……你……你確定這是你自己愿意煉體?不是被你曲師弟給帶歪了?”
曲正風(fēng)的肉體強悍程度,在整個修界都是少見的。
因為,沒有那個傻子會花費大量的時間在肉身的強度上。
據(jù)扶道山人自己估計,這百多年的時間里,他什么都沒做,就去淬煉肉體了。
見愁之前與曲正風(fēng)打了一架,指不定就是受到刺激了。
想想若是崖山第一名女修就跑去淬煉肉體,若叫旁人聽見了,只怕又是嘰嘰喳喳的一片,說什么崖山不把女修當人看了什么的……
一想起來,扶道山人就狠狠嘆了口氣。
見愁自己倒是淡定,道:“師父曾說,我是天虛之體。跟曲師弟交手過后,我也想過……天虛之體,最大的好處不僅是修煉起來快,更重要的是,我沒有經(jīng)脈可以摧毀。只是今日與曲師弟交手,他一出手,我的靈氣便散了……落到血肉各處,一時之間難以重新聚起來。”
“話是這么說……”
其實扶道山人明白她的意思。
修士在吸收天地靈氣的時候,會自動引導(dǎo)靈氣在自己的身體經(jīng)脈之中游走,借機淬煉身體。可是于見愁這等沒有經(jīng)脈的人而,所謂的“經(jīng)脈”不過是她腦海之中構(gòu)想的一條靈力運行的路線,本身沒有形狀,也就極其容易被人打散。
修士的靈氣散到經(jīng)脈之中,凝練經(jīng)脈;見愁的靈氣,卻擴散到血肉之中,凝練的是肉體。
凝練經(jīng)脈簡單,凝練整個身體,卻很困難,要耗費的力氣太大了。
可偏偏,修士依靠經(jīng)脈來修煉,但見愁卻需要肉體。
由此來算,今日見愁忽然問他煉體之法,倒真的不是什么沖動,也不算是被曲正風(fēng)影響……
頂多算是,曲正風(fēng)的某種行為,忽然給了她一點點靈感吧。
扶道山人有些為難起來:“煉體的方式我也不是沒有……但……為師真問你,你真要煉體?”
這有什么好再問的?
見愁想起之前自己勢在必得的一膝蓋,被狠狠撞回來的瞬間,胸腔之中便有一種難以喻的情緒。
曲正風(fēng)到底是不是喜歡她,跟她沒有很大的關(guān)系。
她只知道,有一點曲正風(fēng)沒有說錯,在這一片十九洲大地上,她這么弱,的確沒有資格被稱為崖山的大師姐,更要緊的是,可能她連所謂“復(fù)仇”的資格都沒有。
原本便不是那么柔弱的性子,見愁可沒覺得自己要被今日這一敗給打擊得一蹶不振。
相反,她性子之中最堅韌的那一部分,已經(jīng)被激發(fā)出來。
曲正風(fēng)?
拜師六百八十年,如今也不過才元嬰巔峰。
可偏偏見愁自己是修煉最快的天虛之體,用很短的時間超過曲正風(fēng)聽上去可能像是癡人說夢,但是——
世上做夢的人這么多,為什么自己不能是其中之一?
這是一個能讓人燃燒起來的夢。
見愁的目光,變得格外明亮。
她望著扶道山人,微笑著道:“還請師父指點。”
“……”
像是重新認識了她一樣,扶道山人發(fā)現(xiàn)……
她變得不一樣了。
原本將她整個人都遮掩下去的柔和,忽然褪了色,明亮的眸子底下,是一片火熱的神采。
這樣的眼神,扶道山人其實已經(jīng)看過很多次了。
那些被自己打過,被曲正風(fēng)打過,輸過很多次,敗過很多次,不斷想要往上爬的崖山弟子……每個人,不都是這樣的眼神嗎?
煉體?
那就煉體好了!
扶道山人直接手一揮,道:“跟我來藏經(jīng)閣!師父給你挑兩本好的!”
“啪!”
一道令牌被直接扔在了地上,于是一道圓門直接從地面上浮現(xiàn)。
扶道山人用腳踩開了門,直接往里面一跳:“跟上!”
見愁望著這朝著腳底下開的門,頓時有一種大開眼界的感覺,回首一望被藏在云端的還鞘頂,曲正風(fēng)的身影,自然也是看不到的。
她微微一笑,終于還是縱身一躍,跳下了藏經(jīng)閣。
這一次,門并未開在藏經(jīng)閣的側(cè)面,而是直接從穹頂上開下去。
見愁從高處,直直落了下來,扶道山人已經(jīng)拍著手四處轉(zhuǎn)悠。
“煉體可是個苦差事,不過你既然已經(jīng)問了山人我,想必心中已經(jīng)有所準備了吧?”
“有所了解?!?
不過不很多。
見愁走了上來,跟在扶道山人的身邊。
一架又一架的書,漸漸從眼前晃過。
扶道山人的目光,也飛快地轉(zhuǎn)動著,他道:“曲正風(fēng)那二傻子的煉體方法哪里來的我不知道,不過山人我要給你找的煉體之法,可能有點……呃,驚世駭俗?”
“驚世駭俗?”見愁詫異。
扶道山人道:“我崖山其實沒有什么煉體的傳統(tǒng),肉體這一塊頂多算是過關(guān)。修界很多門派也都沒有,肉體力量不過是隨著修煉自然增長。畢竟,修士最大的力量,來自于強大的靈力,修煉的主要是斗盤。不過,崖山底蘊深厚,這么多年下來,還是有不少雜七雜八的功法流傳下來的……”
一面說著,他一面看了過去,仿佛是已經(jīng)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東西,停下了腳步。
面前鋪開了無數(shù)本書,標注以“煉體之法”。
“這本?!?
一手伸出去,扶道山人一下就找到了最右邊的那一本,拿在手里。
藏經(jīng)閣乃是有界修士的“界”形成的,內(nèi)部沒有什么灰塵,所以這一本書即便是放了很多年沒人碰過,看上去也半點灰塵都沒有,只是有些老舊,約莫是放到藏經(jīng)閣里面的時候,便已經(jīng)這樣了。
見愁跟在扶道山人身邊,湊過去看了一眼,在看見封皮上那幾個大字的時候,便忍不住“咦”了一聲:“人器?”
對。
這一本煉體之法,就叫做《人器》。
扶道山人隨便翻了翻,確認了一下這本書有沒有缺頁之后,便將懸浮在上面的玉簡取了下來,又查了一遍,都沒問題之后,便直接遞給了見愁。
“所謂‘人器’,便是以人為器。煉器宗師們怎么煉器,人便怎么煉體。烈火焚燒,千錘萬鑿,人體如法器,該怎么折騰就怎么折騰。”
這倒是個新鮮的概念。
見愁直接將玉簡在眉心處一貼,里面有關(guān)于“人器”的修煉方法,便直接鉆入了她腦海之中。
果真是以人為器,還分了三個大境界,共有九層。
每修煉到一個境界,都有差不多的法器境界相對應(yīng)。
煉體到最高點的時候,這上面寫,肉體可如玄寶,飛天遁地,縱使人死肉身亦不腐爛,成為真正的“人之器”,甚至可以被人淬煉成法寶,堪稱可怖。
只是……
這修煉的方法,未免也太駭人了一些。
“以鼎烹藥,水注滿,人如三牲,入鼎煮之;火好水沸,皮肉盡軟爛,后以鐵凝草之汁凝之,出其柔韌……”
單單看看這開頭幾句,便是駭人聽聞。
竟然要將人放進滾沸的大鼎之中烹煮,待把渾身的肉都煮熟了,再用仙草靈汁加以淬煉……
見愁看得一片恍惚。
扶道山人得意的聲音傳入她耳中:“這可是當年我崖山某位修煉狂徒,從南海禪宗偷竊而來,加以改良,變得更加駭人聽聞之后的改良之作了。不錯吧?只要你敢咬牙修煉下來,不用多,只要修煉到第五層,就能打得曲正風(fēng)那二傻子哇哇直叫了!”
“我就算這個了。至于曲師弟……還請師父不必擔心,徒兒并不記恨他?!?
不過就是有點想揍他罷了。
見愁看得差不多了,便將玉簡放了下來。
她聲音平靜,的確聽不出半點憤恨。
“倒是……之前曲師弟曾對師父說了海上之事,不知現(xiàn)在可有什么定論?”
話題一下被轉(zhuǎn)開了。
扶道山人想起之前與橫虛老怪傳訊的結(jié)果,就一肚子都是火。
他道:“昆吾那邊說是有什么妖邪要出世,但是能乘鯤而去的妖邪,說句實在話,也不是如今的我們能奈何得了的。若真要出手對抗什么的,估摸著只有把那些老不死的從地下挖出來,興許還有幾分可能?!?
“乘鯤而去的,乃是妖邪?”
見愁忽然愣住。
扶道山人一直在往前走,到?jīng)]在意見愁的表情,他道:“大夢礁,大夢礁,不是有上古神獸在此大夢一場,一夢不醒的傳嗎?山人我至今不知道,這傳竟然是真的。十九洲之中的大能修士,我至少知道八成,沒幾個有這樣的本事。再說天地之間有異象,天下蜉蝣,朝生朝死,著實不尋常……此乃有違天道規(guī)則之事?!?
蜉蝣原本朝生暮死,想要活得久一些,是違背天道;如今它們朝生朝死,也是有違天道。
天道真是個好玩的東西。
見愁也不知自己為什么就想到了這一點。
原本,她其實知道有關(guān)于那名少年的一些消息,可在聽見扶道山人絮絮叨叨的這一片之后,也不知怎么,就熄了說話的心思。
跟隨著扶道山人,一路穿行在藏經(jīng)閣之中。
扶道山人最后停在了最角落里一處書格前,把最厚的那一本書拿了出來。
這一本書,沒有對應(yīng)的玉簡。
“這是早年不知道從哪里撿回來的書了,里面有許多與煉體相關(guān)的東西,那《人器》的修煉之法,太過駭人,山人我自己是沒修煉過的。不過觸類旁通,這一本書講得雜,倒也可以多看看?!?
說著,他把這一本沉重的書直接扔給了見愁。
“啪?!?
見愁連忙接過,卻險些被砸彎了腰。
好重。
厚厚的一本,翻開第一頁來看,便能看見一些人體經(jīng)脈竅穴的圖,旁邊的小字卻是密密麻麻,一看之下,簡直要讓人頭暈眼花。
“嘿嘿?!?
扶道山人奸詐地笑了一聲,拍了拍見愁的肩膀,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以后,教訓(xùn)曲正風(fēng)那二傻子的重任,就交給你了。”
……師父,你確定不是我被教訓(xùn)嗎?
見愁心里已經(jīng)做好了被打一頓又一頓的打算了。
她頓覺頭疼。
扶道山人卻道:“這兩本跟煉體有關(guān)的書,你回去好生研究一下,就按照上面說的修煉就好。最近幾日也沒什么事,你好好修煉就成。兩年多之后,我中域左三千之后有小會,你在那之前若能突破金丹,說不定能有進去的資格?!?
金丹?
又是中域左三千小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