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山風(fēng)凜冽。
曲正風(fēng)坐在這殘留著戰(zhàn)斗痕跡的還鞘頂上,望著下面那一道遠(yuǎn)去的身影。
見愁御著里外鏡,已經(jīng)化作一道流光,從上面下去了。
他的目光,也陡然隨之變得縹緲起來。
一道身影,緩緩由虛而實,緩緩凝現(xiàn)在還鞘頂上。
曲正風(fēng)轉(zhuǎn)過頭去,就對上了一雙幽幽的眼睛。
是扶道山人。
也不知他在這里到底有多久了,只慢慢走了上來,站到曲正風(fēng)的身邊,與他一起,望著下面,問一聲:“走了?”
“走了?!?
曲正風(fēng)收回了目光,低下頭來,看著地面上一粒粒清晰的沙石,聲音淡淡的。
“走了啊……”扶道山人拉長了聲音,他手里捏了只雞腿,啃了一口,含糊不清問道,“那你準(zhǔn)備好了嗎?”
準(zhǔn)備好了嗎?
曲正風(fēng)抬起頭來,沒明白是什么意思。
沒想到,一道黑影忽然在他眼前放大!
砰!
直接過來就是一腳!
扶道山人手里雞腿捏著沒丟,出腳卻是毫不留情!
“山人我的意思是,你準(zhǔn)備好挨打了嗎!”
曲正風(fēng)被一腳踹倒,真有一種第一次認(rèn)識扶道山人的感覺。
“師父,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老子倒要問問你要干什么?這是有多不待見丫頭??。磕闼锏膸滋觳还苁且咸彀?!”
說著,又是幾腳出去,也不摻雜靈力,直直踹到肉上。
偏偏扶道山人又是他師尊,真是想還手都沒地方還。
砰砰砰!
一腳,兩腳,三腳……
轉(zhuǎn)眼之間,曲正風(fēng)就被踹了個囫圇。
扶道山人一邊踹還一遍罵:“讓你個小兔崽子欺負(fù)人!你什么境界?她什么境界?打?看老子不打死你!真是皮癢了,皮癢了??!”
“……”
曲正風(fēng)沒話了半晌,看著自己滿身都是腳印,忍不住嘆了口氣。
“好了,師父,別踹了,疼?!?
“疼個屁!”扶道山人眼睛一瞪,“全天下就你知道疼啊?我見愁丫頭就不疼啊?你說說,她哪里招你惹你了?媽的一個元嬰巔峰打筑基中期,還要不要臉了?!”
“我剛?cè)腴T的時候,師父你一個元嬰后期打我一個煉氣期,也沒見你要臉過。”
曲正風(fēng)聲音還算是淡漠,不過透著一種難的疲憊。
只是……
扶道山人是半點也聽不出來的,他只聽到說自己不要臉!
娘的!
這徒弟真是要上天了!
扶道山人毫不猶豫,又是一腳出去:“你再給老子說一遍?”
當(dāng)年自己挨的打多了去了,崖山弟子哪個不是挨打過來的?
曲正風(fēng)看了他一眼,嘆口氣,搖了頭:“師父,別踹了,真疼?!?
他就靠坐在崖山石劍的劍柄旁邊,任由扶道山人踹了好幾腳,卻挪也懶得挪一下,似乎真是累極了。
扶道山人一眼就看見他這死魚一般的模樣,眼見著就要出去的腳,終于還是收住了。
哼了一聲,扶道山人只拎著雞腿,點了他兩下。
“老子收個徒弟,不是給你打的,你到底懂不懂?”
“她是大師姐。”
曲正風(fēng)腦海之中浮現(xiàn)出的,是那輸了也咬牙瞪著自己的表情,倒真是有幾分脾氣,被自己打趴下的時候,那眼神,才是真順眼。
這才應(yīng)該是崖山門下的眼神。
莫名地笑了一聲,曲正風(fēng)賴著沒動,淡淡道:“你想讓她當(dāng)大師姐,就該料到會有今天。”
“屁!”扶道山人簡直想把雞腿給他塞過去,“老子料到什么?料到你他媽面黑心也黑,竟然這么明目張膽欺負(fù)大師姐!”
“在我沒承認(rèn)之前,她不算。”
曲正風(fēng)的聲音沒什么起伏。
“再說了,也不算是什么欺負(fù),我只一時打散了她靈氣,并未留下傷。若師父你覺得我手重了,大不了下次輕點就是了……”
“還有下次?”
扶道山人的聲音一下就高了起來,眼睛一瞪,毫不猶豫直接一腳出去!
砰!
曲正風(fēng)身子歪了一下,只覺得肋下疼痛。
他終于忍不住皺了皺眉,有些齜牙咧嘴起來。
眼底的疲憊,也越來越重。
“真的別踹了,疼……”
“你欺負(fù)人的時候就不疼啦?”扶道山人啃完了雞腿,雞骨頭直接隨手一扔,道,“老子才從橫虛老怪那邊知道,吳端都被你打趴下了。你一個巔峰對吳端趁人之危也就算了,對你大師姐是怎么回事?”
“沒有什么怎么回事。”
曲正風(fēng)看了他一眼。
“即便她如今是個煉氣期,或者手無寸鐵的凡人,我亦全力以赴?!?
“娘的……”
真是被這王八蛋氣死了!
扶道山人又是一腳踹了過去,看著曲正風(fēng)那深藍(lán)色的袍子下面印上了一個大腳印,才覺得心里出了一口惡氣。
曲正風(fēng)望了他半天,莫名笑了一聲。
聽見這一聲笑,扶道山人終于還是嘆了口氣:“不必如此……你早已經(jīng)離了那戰(zhàn)場多年,在眼前的都是同門師兄弟……”
“崖山只有一個這么壞的曲正風(fēng),可出了崖山,有無數(shù)無數(shù)個我?!?
曲正風(fēng)的海光劍,隨手放在了一片塵土之中,因為剛才扶道山人踹人的動作太猛,一陣一陣地沙塵飛了起來,仿佛都要把整把劍埋下去。
他看了一眼,伸出手去,慢慢將落在劍上的灰塵一一拂去。
手指染上些許灰白的痕跡,他也不很在意,即便是坐在一片塵土之中,倒也有幾分逍遙自在。
崖山只有一個曲正風(fēng)。
可出了崖山,像他這樣壞的人還有很多。
這一句話,可謂是意味深長。
扶道山人聽了,沉默了許久,又是一聲長嘆,只將腰下一直掛著的酒葫蘆一解,直接扔給了他,道:“你見愁師姐不是那幾個耐打禁摔的臭小子,老子是真怕你下手沒個輕重……”
“啪?!?
伸手接過酒葫蘆,掌心有幾分粗糙的痕跡。
曲正風(fēng)怔了一下,忽然笑起來。
他目光之中露出幾分奇異來,想起見愁直接一膝蓋抽過來時候的威勢,再想想扶道山人這一句,不由有一種難的竊笑之感。
“這一點,只怕師父你還是錯了……照我看,見愁師姐指不定才是最耐打的那個……”
這路線,真跟尋常女修不一樣啊。
“……老子真是……”
要被這傻子徒弟氣死了!
扶道山人聽得都要背過氣去!
想了想,心里還是一口惡氣沒出,又來了一腳。
曲正風(fēng)身子一晃,可手里的酒葫蘆卻沒晃,慢慢地仰頭喝了里面一口酒,便覺整個辛辣的感覺在口中泛開,又一路滑到喉嚨里,順著下去,有種燒心之感。
他手拿著酒葫蘆,一手撐在膝頭,緩緩呼出一口氣來。
“還是師父的酒好喝啊……”
好久沒喝過了。
扶道山人頓時得意:“這是當(dāng)然了,這可是老子當(dāng)初從望江樓的地底下起出來……”
話還沒說完,扶道山人眼角余光一閃,便看見曲正風(fēng)猛地灌了兩口酒。
那一瞬間,他只覺得頭皮一炸:“你她娘的省著點喝!山人我就準(zhǔn)備給你嘗一口罷了!快給老子放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