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是不是早就已經(jīng)做好了那種藥,卻還是讓我不停地做朱砂丹?”
“還有,你之所以一直要殺我,是不是與今夜的事情有關(guān)?”
陳長生知道自己可能想多了,這種推論更可能只是對死去的人的美化,但他還是控制不住這樣想。
這樣的話,他比較容易說服自己,師父不是不喜歡自己,只是某些更重要的事情,必須那樣做。
這些問題已經(jīng)沒有答案,誰也不知道商行舟是怎么想的。
就像這時候,也沒有人知道黑袍的心里在想什么。
所有的謀劃都失敗了,畢生的追求毀于一夜,任是誰都會承受不住。
她站在那里,絕望早就已經(jīng)變成麻木,甚至已經(jīng)感覺不到任何生機。
王之策走到她身前,牽起她的手,說道:“以后不要這樣了?!?
說完這句話,他對唐老太爺與陳長生點了點頭,便帶著黑袍向殿外走去。
黑袍低著頭,顯得特別老實,就像是個頑皮的孩子被家長帶回家。
魔殿里異常安靜。
凌海之王等人看著陳長生。
陳長生看著石階,若有所思。
肖張臉上的白紙嘩嘩作響,不知道是在喘粗氣還是什么。
王破看著腳下的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唐老太爺閉著眼睛,好像已經(jīng)睡著。
終于有聲音打破了沉默。
“慢著。”
唐三十六看著王之策平靜說:“王大人,您這是什么意思?”
陳長生收回視線。
肖張怪叫了一聲。
王破抬起頭來。
唐老太爺睜開眼睛。
他們都望向了王之策。
這就是態(tài)度。
“她終究是我的妻子,而且……人族著實曾經(jīng)負她兄妹太多。”
王之策對眾人說道:“我已經(jīng)廢去她一身修為,日后會帶著她在伽藍寺里清修贖罪,絕不會讓她再為禍人間?!?
像唐老太爺與王破自然看得出來,先前王之策牽起黑袍的手的那一刻,黑袍的修為便被廢掉了。
人們不知道該怎么辦,王之策的態(tài)度很明確,也很誠懇,理由看起來似乎很充分。
更重要的是,他是王之策。
赫明神將等軍方將領(lǐng),甚至連司源道人與桉琳大主教都覺得這樣做似乎可行。
“不行。”
徐有容的聲音很平靜,也很堅定。
唐三十六說道:“虧欠他們兄妹的人是你,是太宗皇帝,是凌煙閣上的那些人,但不是我們。我們還很年輕,沒有像你們那樣做過太多惡心的事,我們憑什么要為你們的過錯承擔責任?”
吱吱躲在陳長生身后,看著王之策說道:“這個滿口謊話的騙子根本不能信,誰知道他會不會一出城就把自己老婆放走?!?
王之策沒有理會他們,只是看著陳長生說道:“如果你處于我的位置,你能怎么做?”
陳長生終于開口說話了。
“在白帝城里,別樣紅前輩曾經(jīng)問過我一個問題,剛才我們還提到過,現(xiàn)在想來,這個問題也很適合您?!?
他說道:“我們已經(jīng)給出了答案,只不過您假裝沒有看到?!?
剛才徐有容準備殺了他,然后自殺。
他的答案就是,如果你真覺得虧欠周獨|夫兄妹,那就這么做吧。
魔殿里變得更加安靜,有些冷場。
“我要帶走的人,誰能留下來?”
王之策的聲音還是那樣平靜,語氣還很溫和,但所有人都感覺到了那種壓力。
數(shù)百年風雨過后,今夜這些人除了唐老太爺已經(jīng)沒有誰看過王之策當年的風采,但誰敢輕視他?
不需要任何理由,只需要他的名字,便夠了。
他是王之策。
當初在寒山,他出現(xiàn),魔君退,后來在雪原,他出現(xiàn),魔帥默。
更不要說剛才發(fā)生的那幕畫面。
就算黑袍被霜余神槍重傷,就算她心神俱廢,但一牽手便廢了黑袍的修為,世間有誰能夠做到?
在場沒有人是他的對手。
徐有容更是知道,今夜王之策有所保留,所以才沒有出手。
她甚至相信,就算陳長生與蘇離沒能斬斷那條空間通道,王之策或者還有別的方法。
王之策的實力,真的深不可測。
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
他要帶走的人,誰能留得下來?
“我想試試?!?
王破走到場間,對王之策說道。
十幾年前,潯陽城一場風雨,那時候的王破已經(jīng)是舉世聞名的高手,但還遠不如現(xiàn)在強大。
那時候的他,為了自己并不喜歡的蘇離,就敢對著朱洛撥刀。
更何況現(xiàn)在?
那場潯陽城的風雨里,還有一個人今天也在場。
陳長生說道:“我也想試試。”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清湛的光線照亮夜殿,數(shù)件重寶升上夜空,散發(fā)出神圣而強大的氣息。
星核、暗柳、山河圖、天外印、落星石、光明杵。
離宮大陣已成。
國教神杖再次出現(xiàn)在唐三十六的手里。
“這個世界是由無數(shù)個鮮活的生命組成的,他們不是冰冷的石子,被做成棋子,成為你們玩的游戲里的一部分?!?
他對王之策說道:“對那些因為你妻子而死去的生命,您應(yīng)該表現(xiàn)的更尊重些?!?
廢盡修為、幽禁山寺是不夠的。
更加尊重的意思就是:以命還命。
肖張抱著霜余神槍走了出來。
唐老太爺面無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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