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羅宜寧讓婆子丫頭等在原地,她攏緊了斗篷,那風呼啦地往身體里灌,從脖子縫往里鉆,全是冷意。
她走上前去,嘆了口氣低聲說,“那是你護身用的東西,自然不能留在我這兒?!?
陸嘉學冷睨著她,語氣輕而帶笑:“你也不過是虛偽而已!”
昨天他收到了程瑯送回來的珠子,自然是生氣的。如何不生氣呢,他那時候半跪在她面前,把珠子交到她手上,無外乎也是希望她能平安而已。如今還給他,還不是希望斬斷前緣罷了。
陸嘉學今天非要來找她,簡直不顧羅家護衛(wèi)的阻攔硬闖進來。羅家因此有人飛快地跑去了五城兵馬司叫人。
但五城兵馬司怎么敢奈何陸嘉學。
“你不愿意要就算了,何必要還回來呢。”他冷冰冰地說,倏忽地靠近她。她白玉耳墜兒在暮色里微微地晃蕩著,她則眼簾低垂,眼底似乎籠著剛亮起來的燈火,一派的寂然。
“扔了也就罷了,既然已經(jīng)送給你了,你當我還稀罕這物嗎?”陸嘉學冷笑著,說完手就是一揚,那珠子就落入了旁邊的雪野中,暮色低垂,根本看不清究竟落到了哪里。
羅宜寧看著他把東西扔出去了,那又是串木珠子,落下來悄無聲息的。
羅宜寧有些想笑,冷冷地看著他:“陸嘉學,你是不是霸道慣了,別人一定要聽你的才可?”
她的語氣竟然有一絲嚴厲,娓娓道來:“我被你擄去金陵后回到京城。你以為周圍對我就沒有閑碎語嗎?你覺得我身懷有孕,在外面漂泊很有意思嗎?我現(xiàn)在作為羅家的宗婦,你這樣來找我,別人又怎么看?”
“就如當年在陸家。我要與謝敏交好,要在幾個媳婦之間生存。我家世最卑微,頭都抬不起來,你知道那有多難嗎?”她一步步地朝他走過來,語氣越來越凌厲,“當年你可是玩世不恭,在外面花天酒地你別解釋,我知道你當時沒做什么!但你知不知道別人怎么看我?那陸四媳婦,丈夫在外面吃酒聽曲,她一句話都不敢說,多可憐??!”
羅宜寧終于把這么多年來悶在心里的話都說出來了,她的語氣非常的嘲諷。
陸嘉學直盯著她,然后走近了淡淡問:“所以你現(xiàn)在選了羅慎遠,是吧?”
“并非我選了他?!绷_宜寧說,“你別當我是當年的羅宜寧了,我與他在一起也不是因為這個”
“羅宜寧,以后你可別跪著來求我!”陸嘉學一把抓住了她的下巴,仿佛暴怒,但是力道還是不大的。他冷笑著說,“你以為羅慎遠是什么好東西,我送給他的女子,你可曾知道這個女子的存在?你以為,他就沒有事瞞著你嗎?”
羅宜寧氣急,卻掰不開他的手,幸而她這個角度別人也看不到。
然后他猛地放開了,羅宜寧反而踉蹌了一步。
陸嘉學吸一口氣平息著怒火,他背著手。這么多年了,竟然還是被她所挑動。
“是我瘋了,才喜歡你那么多年?!标懠螌W最后拋下一句,看也不看她離開了。
珍珠過來扶她,卻看到羅宜寧雙肩發(fā)抖,眼眶泛紅。珍珠急道:“小姐,你怎么哭了!是侯爺過分,分明就知道你已經(jīng)嫁做人婦”
珍珠一著急就會喊回她小姐。
“他一貫是那個個性”羅宜寧擦了擦眼眶,冷靜了下來。
燈籠的光靜靜的,她還是平息了情緒。指揮玳瑁過來:“你叫幾個婆子一起把那串佛珠找到吧。”
陸嘉學把東西扔了,她卻還要給他找出來。
有時候覺得這么多年以來,其實他亦沒有變過。還是這么的蠻不講理,他認定那是對你好,就誰都改變不了!
珍珠虛扶著羅宜寧回去歇息,聲音微低:“太太,您怎么知道有人對你微詞”分明閣老大人都為她隔絕在外了,不讓她被流蜚語所傷害。也仔細交代她們,甚至交代了太夫人,不要提及。
“我又不蠢。”羅宜寧露出淡淡的笑容,“若我真是那等貞潔烈婦,這么被人擄走,就應該上吊自盡以死明志你以為我不知道她們私底下說什么嗎?猜也猜得到,巴不得我死呢?!?
她難道沒有偶爾聽到仆婦的低語,沒聽到那些嫂嫂們、姐妹們說什么。
“但我也不想死”她的語氣很執(zhí)著,抓住了珍珠的手,“我還有寶哥兒呢,我沒有做錯什么為什么要死呢?!编媒踝哉Z。
只當沒聽到他們說什么吧,好像聽不到,那些聲音就不存在了。
她就是不想死,不過總是被罵而已。
珍珠不知道為什么竟也掉眼淚,饞扶著她說:“是的,您管他們干什么呢”
主仆在燈下慢慢地走回了嘉樹堂。寶哥兒被乳娘抱著睡在斗篷里,剛睡醒后拿小肉手揉著眼睛。玳瑁絞了熱帕子遞給宜寧,宜寧給小家伙擦臉。小家伙原本躲閃的,但睜開眼睛看到是母親,反而朝她懷里靠過來。
孩子這么依戀她。宜寧親了親他的小臉,不禁想象他長大會是什么樣子,他會說話了,開始讀書了。像一個小小的稚嫩三哥,坐在屋檐下看書,用稚嫩的童聲和她說話。等長大了,和他爹一般的高大俊朗,娶媳婦了,帶著媳婦給她敬茶。
唉還這么點大呢,就想到他長大成人之后的事了!
咬著手指的寶哥兒不知道為娘的在想什么,但是為娘的笑了起來,然后他的小手就被拉出來擦干凈了口水。
羅慎遠回來的時候,知道了陸嘉學曾經(jīng)來找過她。
兩人在夾道爆發(fā)了沖突,陸嘉學明明知道猜得到府里有暗哨,卻根本就沒有想避開,也不過就是要讓他知道而已。他聰明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