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是在天不亮就起床練早功的柳拂衣和慕瑤,在新婚第二天雙雙起遲了。
日上三竿,柳拂衣才從房間出來,甫一出門,就撞見凌妙妙抱臂站在他面前睨著他,臉上掛著神秘的微笑。
“柳大哥?!彼崃送崮X袋,雙髻上的碧色緞帶飄動起來,杏子眼含笑睨著他,沒羞沒臊地問,“新婚快不快樂?”
這丫頭……
“咳?!币估锓N種旖旎涌回腦海,他掩飾地板起臉,張望起來,“阿聲呢?你一大早杵在我們這兒做什么。”
妙妙調(diào)侃的笑容收了收,說起正事,“柳大哥,能不能借一下你的九玄收妖塔?”
她的眼睛眨巴著,眼神中帶著點干澀的緊張和不安。
柳拂衣一愣,下意識摸到了袖口的小木塔,奇怪道:“你借收妖塔做什么?”
這收妖塔不像是什么日用品,乃是法力強大的法器,別說她駕馭不了,就算對方能用,他一般也不會輕易出借。
“哦,慕聲招鬼,我房間里總是有小妖出沒,實在煩得很……我想借它鎮(zhèn)一鎮(zhèn)?!?
柳拂衣忍不住笑了:“區(qū)區(qū)小妖,阿聲一出手就滅了,你讓他來?!?
“不要。”凌妙妙氣鼓鼓地吐了口氣,拉著他的衣袖,焦急地擺了兩下,“跟他吵架了。柳大哥,你就借我擺一個晚上,明兒一早就還你,好不好?”
柳拂衣平生最架不住姑娘家撒嬌,見她眼底發(fā)青,估計是實在不勝煩擾才來找了他,便從袖中掏出了九玄收妖塔。
小木塔只有巴掌大小,精致得像是桌上的擺件,不用口令操縱時,會一直保持這樣小巧無害的形態(tài)。即便是如此,擺一晚上,殺滅幾個騷擾人的小妖也足夠了。
他將收妖塔遞給了妙妙:“拿去吧?!?
“謝謝柳大哥!”凌妙妙的眼睛幾乎看成了對眼,雙手小心翼翼地將收妖塔攏著,慢慢地轉(zhuǎn)身,一路小跑回了房間。
柳拂衣看著她的背影,好笑地?fù)u了搖頭,出門買黃紙去了。
房間里,凌妙妙一個人趴在床上發(fā)呆,手背墊著下巴,半晌,才伸手撥弄了一下面前斜斜立著的九玄收妖塔,睫毛顫了顫,閉上了眼睛。
她思索了片刻,飛快地爬了起來,抓起收妖塔走到衣柜前,“吱呀”一聲打開了雕花木柜。
柜子里涌出一股濃郁的白梅香,疊得整整齊齊的衣服堆得很高,幾乎抵到了柜子頂上。
……兩個騷包的衣柜,就是這么滿。
凌妙妙無聲地笑了笑,踮著腳尖拿收妖塔比劃了一下,小木塔只能橫著塞進(jìn)上方那個小空間里,顯然不大穩(wěn)當(dāng),塞了幾次之后,她放棄了。
她沉默了一會兒,關(guān)上了柜子門,走到了廚房。
清晨,幾縷細(xì)弱的光從廚房窗口射進(jìn)來,投在灶臺上,灶臺旁邊是個一人高的漆黑水缸。墻角布置著簡陋的架子,擺滿了燈籠形的陶罐,再向上看,墻上釘著一只放碗筷的梨木柜子,分了幾個格擋,凌妙妙依次打開,從左往右數(shù)第三格,果然是空空蕩蕩的,陽光照著閣子底部的一層薄薄的灰塵,泛著微微的白。
妙妙將收妖塔放進(jìn)去,那個柜子像是為收妖塔量身打造,不大不小,剛好夠?qū)⑵洳卦谄渲小?
妙妙關(guān)上柜子門,將準(zhǔn)備好的鎖拿出來,鎖住了柜子。退后幾步,拿腳丈量了距離,在柜子四周數(shù)米遠(yuǎn)的地方,小心翼翼地移開了架子,貼上了三張符紙。
伸手將符紙的邊角展平,壓在粗糙的墻上,她拍拍手,呼出一口白氣,陽光下,無數(shù)細(xì)塵在她手邊旋轉(zhuǎn)飛舞。
妙妙將架子吃力地挪了回去,上面的陶罐震顫,發(fā)出叮鈴鈴的脆響,擋住了墻上澄黃的符紙。
按照《捉妖》的劇情,主角團走到了無方鎮(zhèn),便到了原主凌虞參與的最后關(guān)卡。此時,柳拂衣和慕瑤成婚,大有白頭偕老的架勢,被慕聲折磨得痛不欲生的凌虞失去了希望,徹底黑化了——
她再也不奢望柳拂衣能將她救出苦海,不僅是慕聲,慕瑤和柳拂衣也成了她仇恨的對象。
抱著拖所有人下水的扭曲心態(tài),她完成了她在這本小說中的第四次作死行為——也是凌妙妙按照原主軌跡進(jìn)行的最后一個任務(wù):
用計騙走了柳拂衣的九玄捉妖塔,藏匿于廚房的柜子中,對外謊稱被妖物奪走,直接導(dǎo)致主角團被怨女困在陣中時,沒有絲毫招架之力。
畢竟,柳拂衣的法器在這本小說中是外掛般的存在,如果不是凌虞暗中使壞,他們也不至于被逼到絕路,到了不得不有人流血犧牲的地步。
現(xiàn)在,妙妙按照幾乎相同的方法將收妖塔藏匿起來,只不過做出了小小的掙扎,按照悄悄和慕瑤學(xué)到的方法,在櫥柜周圍用三張符紙造了一個“通道”。
只要她燒掉手中對應(yīng)的符紙,便能將陣中幻境和實際空間聯(lián)通起來,也就是說,真到了被困陣中的時候,她可以直接從幻境中的廚房,經(jīng)過通道走到現(xiàn)實中的廚房,把柳拂衣的外掛法器給拿回來。
妙妙將下巴埋進(jìn)絨毛領(lǐng)子里,長久地望著櫥柜,最后用手試探地拽了拽鎖。
照在墻上的光束變暗,無數(shù)斑點狀的細(xì)小陰影流動在墻上,妙妙回頭一望,發(fā)現(xiàn)窗外不知何時地飄起了鵝毛大雪,發(fā)出輕微的簌簌聲。
距離怨女攻來,應(yīng)該留有一周多的時間。
大雪下了三天三夜,庭院里一棵枯樹,被雪壓折了枝條,每天晚上,都能聽見“咔嚓咔嚓”的聲音。
厚厚的雪像一床棉被,起伏地鋪在大地上,映得天地亮得刺目。
妙妙穿著鹿皮小靴“咯吱咯吱”地跋涉在厚厚的雪里,拿著一柄巨大的笤帚艱難地掃著雪,頭發(fā)和睫毛上都沾染了白色雪點。
慕聲掀開厚重的簾子一出門,就看到這幅艱難的畫面,踩著腳踝高的雪,幾步跨過去,奪過了她手上的笤帚:“給我?!?
妙妙抬起頭,睫毛上的雪化開,沾染得她的眉眼都濕漉漉的,小臉熱得發(fā)紅,把一雙厚厚的手套脫下來,塞進(jìn)他懷里:“給你戴著?!?
慕聲下意識地往單手往懷里揣,垂下長長的睫毛:“不冷?!?
她張牙舞爪地伸出手,冰涼的十指猝不及防地伸進(jìn)他頸窩里,脆生生地喊:“不冷,還不冷?”
少年也不躲,任她鬧著,伸手一攬,直接將她拖進(jìn)了懷里,抓住她的手腕,塞進(jìn)自己溫暖的胸口,漆黑的眼眸濕漉漉地注視著她,睫毛動了動,似乎含著一點驚嘆:“你的臉好紅?!?
“嗯……熱的?!泵蠲蠲虼?,仰起臉,笑得傻乎乎,眼睛都彎了起來。
離得這么近,幾乎看得到她臉上蒸騰出的熱氣。
慕聲左看右看,忍不住壓著她,在她頰上啃了幾下,才放她離開。
院中的雪被笤帚簇?fù)碇言诹艘黄?,堆成了幾個山包,露出地上幾個閃亮亮的光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