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知秋當(dāng)時的臉色就甭提了。
席肇方打開車門,席知秋坐了進(jìn)去,問,“席兄怎么有空來上海?”
“真不用去醫(yī)院?”
聞知秋臉都要臭了,席肇方哈哈大笑,聞知秋嘆,“可算叫你瞧著笑話了?!?
“你堂堂留學(xué)生,對褚小姐也太不紳士了。別人都是柿子挑軟的捏,你專撿硬茬,就別怪扎手?!毕胤降?,“我與褚小姐交情不錯,什么時候你有空,我約褚小姐出來,你給人家小姐賠個不是,也就過去了?!?
聞知秋不愛聽老友這話,什么叫交情不錯啊,這倆人才認(rèn)識幾天,還是他介紹的,就交情不錯了?聞知秋把面子撿回來硬撐,“沒事,我們常鬧著玩兒?!?
席肇方險又笑場,聞知秋道,“韶華剛回來,我還沒問她在外頭的事,她在南京都順利吧?”
“挺好的?!毕胤饺滩蛔☆M首稱贊,“褚小姐是個做實事的人,服得了辛苦,人又很聰明,要不是她已經(jīng)有合伙人,我都想請她到我家洋行工作。女人在衣料這方面的眼光真是比男人要好上許多?!?
席肇方也順帶稱贊了聞知秋一句,“你眼光不錯,沒白打這好幾年的光棍?!?
聞知秋一肚子的苦水硬是憋著不說,而是問,“怎么這會兒來上海,可是有事?”
“許先生壽辰將近,阿兄叫我回來,一并去參加?!毕胤秸f著看了聞知秋一眼。
聞知秋一聽便知席肇方說的是陸督軍的心腹許先生,聞知秋便未再多問,轉(zhuǎn)而道,“看來這回有空在上海多住一段時間,我媽前些天還念叨你來著。走,去我家說話?!?
“我正好帶了些南京的雨花茶。”此次許先生的壽辰,不知多少洋行盯著,所為者倒不是別個,便是陸督軍的軍火采購之事。這事以往都是田家的獨食,自田老爺過逝,田家便在走下坡路,何況生意還出了差子,這些虎視眈眈的同行自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只是,席肇方與聞知秋交情匪淺,而聞知秋卻是田家的女婿,于情于理,席肇方不能不打聲招呼。
聞知秋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他從來不會參與到任何商業(yè)活動,對田家的生意更是沒有半點介入,在社交方面也保持了雙方的界線。以往田老爺在世時,不是沒人說聞知秋不擅社交,畢竟,聞知秋很少參加田家的商業(yè)宴會,他從來都是將精力放在自己的事務(wù)上。如今再看,方知聞知秋目光長遠(yuǎn)。田家自田老爺過逝一直在走下坡路,可聞知秋卻是在政治上穩(wěn)扎穩(wěn)打,如今非但深受市長任信,且也頗有自己的人脈。
果然,待到聞家,兩人在桂花樹下喝茶聊天時,席肇方提及陸都督的軍火生意,聞知秋磕絆都沒打一下的說,“你知道我對生意一竅不通?!?
席肇方看聞知秋神色坦然,顯然并不介意,笑道,“生意雖要緊,也沒有咱倆的交情要緊,自然要與你說一聲?!?
“天底下的生意,也沒寫著就是哪家的。不過你們可得做好準(zhǔn)備,盯著督軍府的洋行,只要是有軍火人脈的,沒有不眼饞?!甭勚镌谏虾?,且并非消息不靈通之人,自然要給席肇方提個醒。說完這話,聞知秋又笑了,“你老兄消息靈通,遠(yuǎn)勝于我,想來定有萬全之策。”
“現(xiàn)在沒人敢說這樣的滿話。”席肇方道,“你也知道現(xiàn)在的形勢,自巴黎和會后,各國對華武器禁售,大的火炮生意就很難了。再者,眼下各**火買辦在上海都有辦事處,論實力,我家真不算一等一。況如今各路軍閥也消停了,軍火生意本身也大不如前。知秋,你認(rèn)為如今國內(nèi)形勢如何?”
聞知秋端起純白色的英國伍斯特骨瓷杯,搖了搖頭,“不好說。自袁大總統(tǒng)過世,北洋軍四分五裂,各自為政。雖名義上仍是統(tǒng)一聽從北京政府,實際上各有地盤。這樣的形勢,別的買賣不說,軍火應(yīng)該是最好做的?!?
席肇方道,“看來,你的看法與家兄一樣,他也認(rèn)為這些大小軍閥怕是不能消停。”
“肇尚兄也這樣說?”
“家兄說國內(nèi)想和平統(tǒng)一,難上加難?!?
聞知秋道,“看來,孫先生也是這個意思?!毕厣惺峭藭希c孫先生交情匪淺,這件事并不是什么秘密。
席肇方挑挑眉,“你知道的,我對政治一竅不通?!迸c兄長身兼同盟會元老的身份不一樣,席肇方是個徹徹底底的商人。偏生這兩個,一個自稱對政治一竅不通,另一個自稱對生意一竅不通的成了極為要好的朋友。
兩人說話間都笑了,席肇方既來了上海,晚上就在聞知秋家里用的晚飯。
待席肇方告辭后,聞太太才同兒子說起褚韶華的事,話頭是聞知秋主動提起的。聞知秋上樓前想起什么,與母親道,“春華今天太失禮了,媽你有空說說她,叫她少管我的事?!?
“我已說過她了,你也知道,你妹妹就是這么個心直口快的脾氣,她其實都是好心?!?
“用不著她這好心,就知道給我壞事。”聞知秋半點不領(lǐng)情。
聞太太拉兒子坐下,試探的問,“褚小姐不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