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卿接了茶握在掌中,道,“這一時間哪里猜得出來是誰在算計?只是能把邊城的事摸得這樣透,不是熟悉我的人,就是特意去查過。只是我在帝都也排不上名號,誰會特意去調(diào)查我呢?”
鄭妙穎道,“小梨花這事也奇,我還與小梨花認識呢,我問過爹爹了,那封御史的奏章未經(jīng)御史臺,直接呈上去的?!?
趙長卿不大了解這些流程,想了想方道,“聽說陛下已經(jīng)幾個月沒上過朝了,不經(jīng)御史臺,那奏章如何呈得上?難道直接遞到內(nèi)閣?”
“就是這樣?!编嵜罘f道,“不知是內(nèi)閣哪位大人接的這道奏章?!?
內(nèi)閣對于趙長卿非常遙遠,趙長卿沒什么頭緒,道,“只得慢慢看了?!?
趙長卿喝口茶,“以前覺著朝中大臣個個讀圣賢書出來的,定是如鄭大人這般,是了不起的人物。如今看來,大臣與大臣也不一樣,看這兩次上奏章的人,竟比內(nèi)宅女人強不到哪兒去。上輩子怕是斗雞投的胎,掐來掐去的。我做大夫去花樓瞧病也能叫他們尋出不是來,借梨花的事攻詰梨果,再借攻詰梨果說三道四,有這功夫,干些正經(jīng)事不好?多少貪官污吏也不見他們?nèi)ス芤还埽俊?
鄭妙穎道,“這就是朝廷了。”
夏文梨果同鄭大人在書房說了小半個時辰才出來,趙長卿與鄭妙穎告辭,鄭妙穎道,“放寬心。過幾日我生辰,我下帖子請你?!?
與鄭妙穎認識十幾年,彼此已無需客氣,趙長卿笑,“你不下帖子我也要來的?!?
梨果就直接回自己家了,趙長卿將王姑娘的話轉(zhuǎn)告給了梨果,梨果心下微暖,神色也緩和許多,道,“姐姐早些回去歇著,別擔(dān)心,我沒事?!?
趙長卿將果子遞給他,“慢慢留著吃吧?!?
梨果看趙長卿與夏文走了,這才調(diào)撥馬頭,騎馬回家。
夏家也在擔(dān)心梨果這事,畢竟大家走得近,不說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情分總是有的。
永福早命廚下備了飯,待兩人回來,梳洗后便令廚下呈上飯菜,趙長卿道,“你去跟老爺太太說一聲,我們吃過飯就過去?!?
永福道,“奴婢已命小紅過去了,大爺奶奶安心用飯吧?!?
兩人都餓了,趙長卿給夏文遞了碗湯,忍不住問,“鄭大人怎么說?”
夏文道,“鄭大人最清楚梨花的事,答應(yīng)替梨果分說一二?!?
趙長卿稍稍放下心來,夏文道,“王家沒變卦吧?”
趙長卿笑,“沒看錯王姑娘,有情有義?!?
待用過飯漱了口,兩人又去芭蕉院說了此事,夏太太夏老爺放下心來,夏太太道,“是不是哪路風(fēng)水不對,我聽說西山寺香火最靈,長卿,咱們明兒去廟里拜拜如何?”
趙長卿笑,“這也好?!?
夏老太太聽說要去燒香的事,那是雙手雙腳都贊同,她年歲大了,乍聽得梨花之事,直唬得魂飛魄散。夏姑媽亦乍手乍腳的同老娘比劃道,“天哪,就是那個叫梨子的,特會說話的小伙子,嘴甜的很。還有他弟弟,叫梨果的,高高的個子,圓圓的臉,也是翰林來著。真想不到,竟有那樣的姐姐!我的天哪!這是什么人家哪!就是侄媳婦的同族姐妹,當(dāng)時十七八的小姑娘,說殺就殺,一口氣把父親、祖父、叔父全都宰了。母親,你聽聽,這是正常人做的事么?聽說那個叫梨花的殺人魔,還跟侄媳婦合伙做過生意。后來梨花把父叔祖三人都宰了,就換成她弟梨子給侄媳婦打理生意。你說,這生意如何能不好呢?就沖著殺人魔的名聲,誰敢跟他家搶生意?我的天哪!聽說當(dāng)時不只是把人宰了,還大卸八塊!那血都嘩嘩的流到街上去了!染紅了半條街!一條街的鬧鬼,到晚上就有三個尸身不全的鬼在街上晃悠,請高僧不知請了多少遭,才把鬼降伏了,后來,他們那條街上才恢復(fù)了清凈。”
夏姑媽說的有鼻子有眼,好似她真見過真經(jīng)過似的。她還擼起袖子給她娘看,“娘,你看,我這說著說著,汗毛都豎起來了。”
夏老太太年紀(jì)大,膽子越發(fā)小,最信這些神啊鬼啊的事,心里已是害怕,斥道,“那就不要說?!?
奈何夏姑媽還說的挺起勁,她天生就是個愛說人閑話的,不叫她說能憋死,偏生除了她娘,沒人愛聽她叨叨。于是,夏姑媽就守著老娘講了大半宿的鬼故事,以至于夏老太太當(dāng)晚惡夢連連,第二日去西山寺都無甚精神。
趙長卿倒是挺喜歡去西山寺,這寺里風(fēng)景優(yōu)美,尤其大殿外有一棵年歲久遠的菩提樹,枝椏繁茂,冠蓋亭亭。在這樹下,趙長卿總覺著心臺明凈,安然溫暖。
夏老太太別事小氣,在香火銀子上素來大方的,她捐了十兩香火錢,與方丈大夫傾訴煩惱,“近些天,家里總有不順之事,不知是何緣故?”又同大師道,“大師幫我孫媳婦看看,是不是沖撞了什么東西?!?
方丈大師收人錢財為人消災(zāi),道,“不知是哪位少奶奶?”
夏老太太一瞅,趙長卿并沒跟著進來,夏太太忙道,“媳婦在院里呢?!?
方丈大師往外一望,道,“可是菩提樹下那位少奶奶?”
夏老太太吩咐丫環(huán),“去請大奶奶進來?!毙睦锉г冠w長卿沒眼力,這香難道是給別人燒的,都是為了她。也不知怎地,怎么就這渾身的晦氣?自己不爭氣,族人是殺人狂魔,老夏家也不知是倒了哪輩子霉,娶了這么個喪門星。
夏老太太有請,趙長卿便去了殿內(nèi),夏太太生怕兩人吵架,忙給趙長卿介紹,“這是方丈大師,有名的高僧。”
趙長卿見過禮,道,“這院中的菩提樹,與我家鄉(xiāng)的一所寺廟里的菩提樹很像,我在外頭多站了一會兒。”
方丈大師眼神柔和,一幅高僧氣派,溫聲道,“施主與此樹有緣?!?
夏老太太忙問,“大師看看,我這孫媳婦什么時候能轉(zhuǎn)運呢?”
方丈溫聲道,“這里有簽桶,不如老太太、太太、奶奶、姑娘們都抽一支。待得了簽,我為諸位解簽?!?
這活兒大家是常干的,來了廟里,除了拜菩薩捐香油許心愿就是抽簽看相之類的事了。
夏老太太打頭,今天出門興許是沒看黃歷,那叫一個晦氣。夏老太太、夏姑媽、趙蓮皆是下下簽,恨不能剁手。夏太太夏玉一見這三人的手氣,識趣的沒抽。雖夏老太太肚子里一直說趙長卿晦氣,跟她們祖孫三人一比,趙長卿手氣最好,得一中簽,簽頭畫著兩棵樹,一棵已經(jīng)枯萎,一棵則枝繁葉茂,下面寫著簽語:
林中雙木,一枯一榮。
孽由此起,福由此生。
五五之后,現(xiàn)大光明。
作者有話要說:晚安~~~~~~~~~~~~h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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