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卿給楚家燒了許多衣裳紙錢,上了供享,絮絮叨叨的同楚渝說了許多話,直待傍晚,交待了看房子的老頭幾句,方離開了。本書同步更新百度搜抓機小說網。
回家見過趙老太太,趙老太太笑,“怎么這老晚才回來?”
趙長卿笑,“鋪子不大,事卻不少,總要時不時的去瞧幾眼,底下人做事方用心。不然,一眼看不到便有偷懶撒滑的。我回來時覺著天冷了,祖母該換厚一些的棉衣了?!?
趙老太太笑,“晚上冷一些,白天還好,過幾天再換也無妨。”
趙長卿吩咐丫環(huán)翠兒道,“把老太太的厚棉衣裳提前預備出來,天兒好的時候拿出去多曬曬,被褥也要勤曬,暖和不說,睡著也松軟?!?
翠兒笑,“不必大姑娘說,奴婢已把老太太的厚棉衣裳都取出來了,曬也曬過了。老太太如今不耐煩換厚棉的,奴婢找了兩件小毛衣裳出來,若一日天兒不好,或是傍晚,便服侍著老太太穿上?!?
趙長卿笑著點頭,對祖母道,“這些丫頭們,翠兒最是個穩(wěn)妥細致的?!?
“是啊?!壁w老太太笑問,“晚上可吃過了?”
趙長卿笑,“用了點心,并不餓?!?
“點心哪里抵得了飯,廚下留了飯,多少吃一些再睡。”待趙長卿應了,趙老太太笑,“去瞧瞧你母親吧,她也記掛著你呢?!?
趙長卿便又去了凌氏屋里,凌氏拉她在身邊坐下,道,“不是鋪子里歇一天么,今天你大舅母來了,也不見你,去哪兒了?”
趙長卿道,“藥鋪歇一日,胭脂鋪子不歇,跟林姐姐商量了點兒事。大舅母來可是有事?”
凌氏笑,“是四姐兒嫁妝的事?!?
“不是日子就定在八月初八么,眼瞅著就到了,難不成嫁妝還沒預備齊全?”趙長卿問。
凌氏笑,“別的都齊全的,尋常東西都好提前置辦,就是胭脂水粉,不好提前置辦的。你大舅母聽說你鋪子里的極好,想跟你買幾盒上好的胭脂水粉?!?
趙長卿問,“胭脂水粉樣數(shù)可多的很,一樣胭脂,光顏色就不下十樣,還有各式香粉,花油、口脂、面脂、花水,林林總總百十來樣。而且,我又不賣那便宜貨,大舅母可舍得花銀子?”
凌氏忙道,“你大舅母是咱家實在親戚,你多少要給她便宜些的?!?
趙長卿笑,“我知道,就嚇唬嚇唬大舅母。四妹妹什么時候要,叫她去鋪子里找我,我?guī)^去挑一些?!?
凌氏笑,“成,明天我打發(fā)人給你大舅母個信兒?!庇謫?,“吃過晚飯沒?”
趙長卿道,“用了些點心,不覺著餓?!?
“點心怎么成?別人入秋都會胖些,你倒瘦了,我叫廚下給你留著羊肉湯,天冷了,多喝兩碗。”凌氏叮囑了一回,便讓趙長卿回屋歇著了。
趙長卿本沒什么食欲,永福服侍著她去了外頭的大衣裳,勸道,“老太太、太太都記掛著姑娘,姑娘一樣不吃,叫老太太、太太知道了,必不放心的。奴婢去廚下瞧瞧,有清淡小菜叫他們端幾樣上來?!?
趙長卿笑,“你天天跟著我東奔西跑的,也這樣有一頓沒一頓的了?!?
永福笑道,“姑娘這是哪里話,我能跟著姑娘在身邊服侍,是我的福氣,闔府誰不羨慕我來著。今天帶的點心,原是預備給姑娘吃的,姑娘不吃,倒叫我吃了許多,哪就餓著了?!?
丫環(huán)紅兒端茶進來,笑,“天晚了,姑娘別喝龍井,不然晚上失了覺就不好了。這是紅棗桂圓茶,姑娘嘗嘗?”前頭祿兒嘴不嚴實,趙長卿打發(fā)了她,這個紅兒是從莊子里選上來的,不過十一二歲,手腳勤快,為人也機伶,就在趙長卿屋里做了小丫環(huán)。紅兒笑,“福姐姐也歇一歇,奴婢去廚下跑一趟吧?!?
趙長卿道,“這過了飯食又要湯要飯,到底勞動她們一場,拿五百錢過去賞她們。”因藥鋪里趙良棟夏文的飯菜都是廚下一起燒,趙長卿時常會打賞她們。
紅兒清清脆脆的應一聲,忙去了。
趙長卿本就是長女,她為人能干,手面兒也大方,這院子里的奴仆婢女沒有不奉承她的,連帶她屋里的丫環(huán)也格外有些臉面。管廚房的是柳嫂子,見了紅兒笑,“紅姑娘來了,可是大姑娘回來了?”
紅兒笑,“嫂子還沒歇呢?”
柳嫂子笑,“我想著大姑娘傍晚沒回來吃,老太太、太太都吩咐給大姑娘留了飯,特意等著吩咐?!闭f著叫紅兒看一眼蒸屜上留的飯菜,見是一樣肉沫燒豆腐,一樣小雞燉蘑菇,一樣炒鴨塊,湯是羊肉湯。
紅兒笑,“姑娘說這老晚的時候你們還在廚下支應,這是賞你們吃酒的?!闭f著把半吊錢給了柳嫂子。
柳嫂子忙雙手接了,喜笑顏開道,“本就是咱們份內之事,謝大姑娘賞?!标H府都知趙長卿大方,待人也和氣,故此,柳嫂子知道她晚歸,特意在廚下等著,又道,“紅姑娘瞧瞧,這些可妥當,若有什么不妥的,紅姑娘只管說,這灶都熱著,各樣食材齊全,我現(xiàn)做也來得及?!?
紅兒笑,“這幾樣都好,只是我看姑娘回來沒什么食欲,廚下可有新鮮的菠菜,若有,不如柳嫂子再加一道菠菜芙蓉湯,熱鍋不要放油,待湯好了點幾滴小磨油,加一小撮鹽調味兒就是?!?
柳嫂子連帶兩個婆子忙張羅著去做了。
趙長卿一見這道菠菜芙蓉湯,翠綠的青菜、嫩黃的蛋花,帶著撲鼻的香味,果然是胃口大開,笑道,“先時覺著不餓,見著這湯倒是餓了?!?
永福笑,“要是提前留的湯,再沒有這顏色,定是紅兒這丫頭叫柳嫂子現(xiàn)做的?!?
紅兒幫著將飯菜擺桌上,笑道,“老太太、太太都吩咐了留飯,柳嫂子就在廚下等著呢。我剛聽福姐姐說姑娘白天沒大用飯,乍吃太油膩的腸胃也服不了,就叫柳嫂子做了這湯。青菜是在廚房外頭的菜地里現(xiàn)拔的,新鮮的很?!奔t兒想說的是,趙長卿對下人這般大方,時有賞賜,闔府下人無不盼著給趙長卿使喚使喚才好呢。別說叫柳嫂子新做個湯,就是重叫她燒個四菜一湯,她也樂意的很。
趙長卿道,“這許多菜我一個人也吃不了,你們隨我一起吃吧?!壁w家剛發(fā)達了沒幾年,規(guī)矩上并不太嚴。
紅兒笑,“奴婢傍晚吃過了,并不餓。福姐姐快坐下,我也服侍姐姐一回?!?
永福是大丫頭,紅兒這后來的自然要以她為首。因紅兒機伶討喜,永福也挺喜歡她,笑道,“你少拿我打趣,把姑娘服侍好是正經?!敝x了飯,便也坐了。
紅兒不似先時的祿兒那般眼皮子淺,自她替了祿兒的位子,宜華也時常給她些小玩意兒收買她,紅兒每得了東西都要先給永??催^,若宜華問她什么事,她都會跟長卿學一遍。有時,她還會天真無邪的來一句,“宜華姐姐,你怎么總是打聽大姑娘的事啊?是不是也想來我們大姑娘身邊服侍?”直把宜華問得臉上發(fā)窘。關鍵,她不只私下這樣她,她逢人就這樣說,“宜華姐姐總是問我大姑娘的事,她肯定是想來我們姑娘身邊服侍的,真是奇怪,難道二姑娘對她不好嗎?她這樣可不大好?!?
連凌氏都聞了風聲,私下對趙蓉道,“你屋里那個宜華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總打聽你姐姐屋里的事做甚?是你讓她打聽的?”家業(yè)興旺,家下人口也越來越多,凌氏早被趙老太太教導過,自然十分留意家下人之事。何況先時祿兒的事才過幾年?凌氏又沒老年癡呆。
趙蓉忙道,“她們小丫環(huán)說起話來,嘴上不留意也是有的,姐姐天天在家,我有事也是直接去問姐姐,就是打聽,也是跟永福打聽,紅兒這種小毛丫頭可知道什么。宜華說話不留心是有的,哪里會特意打聽姐姐的事。”
“沒有最好,以后叫她多在你身上留點心,別成天有事沒事瞎打聽,把你服侍好了才是正經。你姐的脾氣,你也知道。宜華這般不穩(wěn)當,什么時候你姐姐惱了發(fā)落了她,你有什么臉面?”凌氏道,“宜華年紀大了,過兩年給她尋個小子嫁了,你也別總倚仗她,把小丫環(huán)提上來使著,待時她走了省得沒個細心服侍的人?!?
趙蓉低聲應了,又哄了凌氏無數(shù)好話。
宜華知道此事,恨不能生啃了紅兒。
紅兒依舊沒事人一樣,她這樣的機伶,趙長卿自然喜歡她,就是永福也說,“這回白嬤嬤倒是有些眼力,挑了紅兒來使。”
叫趙長卿說,趙蓉就是小心思太多,使來使去都是這些陰私小手段,終是上不得大臺盤。就譬如趙蓉把私房都給了凌氏,這固然討好了凌氏,可如今趙蓉也是十三四的大姑娘了,以后年紀漸長,難道沒有自己用錢的時候。更不必說現(xiàn)在家中人口漸多,那些奴才仆婢,哪就個頂個是忠厚老實的?縱使趙家人口簡單,都是一個娘的兄弟姐妹,可在下人中一樣分出高下等級來的。趙長卿打賞的多,這些人不必她去拉攏就自然靠過來的,有些事,不必趙長卿打聽,自有人與永福、紅兒說。趙蓉把私房都給了凌氏,想做好人,拿什么去做呢?她對下人和氣,趙長卿也不是那等不和氣的人;她會說些不值錢的好話,趙長卿沒空跟下人說這個,但跟著她的下人明顯更有出息。陰謀陰私,到底實力才是一切。趙長卿外頭好幾樣生意,手里大把的銀子,紅兒一個小丫環(huán)穿戴的就不比宜華這種大丫環(huán)差。別人也眼紅不得,都是趙長卿私下賞的。趙蓉也想拿銀子瀟灑的撒漫一下,可惜她的銀子都給了凌氏。
趙長卿早想明白了,對于趙蓉,她早不將趙蓉放在對手的位置上。趙蓉或許心里不服氣,嫉妒,鄙薄,清高,這都無所畏。這一輩子,她早已活得比趙蓉更好!
第二日,趙長卿照樣去鋪子里坐診。倒是凌大太太,得了凌氏的準信兒,當天下午就帶著凌四姐兒來找趙長卿了。
趙長卿把藥鋪的事交待給夏文,叫上凌二姐,與凌大太太、凌四姐一并去了胭脂鋪子。
牌坊街一溜三間的闊大門面,里面裝潢更不必說,花梨木雕花柜臺,柜臺上大手筆的鑲的玻璃,墻上鑲著極大的鏡面,將來人衣冠照得一清二楚,連帶著賣胭脂水粉的姑娘也都打扮得干凈秀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