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也來啦,”蔡元培樂道,“我剛剛發(fā)展了一位同志,明誠也愿意加入民權同盟?!?
林語堂笑著說:“那我們的隊伍又壯大了?!?
好嘛,林語堂也是民權同盟的發(fā)起者之一。只不過他喜歡小資情調(diào),并不怎么管事,對民權同盟的具體事務也不咋熱衷。
幾人聯(lián)袂而入,蘭普森夫人熱情迎接,并親自端來咖啡招呼他們坐下。
蔡元培問:“公使先生呢?”
蘭普森夫人笑道:“他去陪同亨德森先生了?!?
現(xiàn)任英國駐華公使蘭普森,屬于非常傳統(tǒng)的英國外交官。
當東北爆發(fā)九一八事變之后,常凱申積極向英美列強求助,蘭普森的回復是:“希望中國不要以(日本)撤兵為交涉條件?!背P申得到這個回復,在日記中表達了自己的心情——“甚為駭異”。
而當中國想要確定對xi藏主權的時候,蘭普森建議英國政府直接無視,英國政府采納了這種建議,導致中國關于xi藏的主權問題多年來懸而未決。
站在中國人的角度,英國現(xiàn)任駐華公使蘭普森,是個非常非常討厭的家伙。偏偏這個家伙還是中國通,坑起中國來熟門熟路,并非那種盲目自大的外交官。
客廳里的賓客越來越多,宋美齡穿著一身旗袍出現(xiàn),引來洋人貴婦的嘖嘖贊嘆。
蕭伯納來得最遲,并瞬間成為全場焦點,隨便說幾句話就逗得眾人哈哈大笑,林語堂坐在旁邊一個勁兒拍馬屁。
不知不覺間,沙龍的話題從英國戲劇談到中國戲劇,蕭伯納不加掩飾地說:“這幾天來,我觀看了許多中國戲劇,有京劇、徽劇、昆曲等等。說實話,中國戲劇還停留在中世紀階段,內(nèi)容和表現(xiàn)形式都已經(jīng)過時了。英國戲劇在100年前也是這樣,但經(jīng)過一系列改革,英國戲劇跟上了時代變化,中國戲劇無疑也需要改革。”
周赫煊問道:“內(nèi)容還是形式上的改革?”
“內(nèi)容和形式都需要改革?!笔挷{說。
周赫煊笑道:“中國戲劇在形式上已經(jīng)發(fā)展成熟,每個劇種都有自己的表演體系。至于內(nèi)容改革確實需要,中國的戲劇家也在嘗試,需要更貼合時代氣息才行?!?
蕭伯納說:“不不不,形式也需要改革。中國戲劇的表演方式太過陳舊,就像中國的文化一樣陳舊。在這個方面,我前幾天曾跟魯迅、林語堂兩位先生討論過。我認為,中國現(xiàn)在毫無文化可,一切都在追尋西方腳步,還處于粗糙模仿的階段。中國學者很少有自己的思想,總是試圖迎合西方,學又學得不像,這就很尷尬了?!?
蔡元培默然,蕭伯納的話雖然不好聽,但也說中了現(xiàn)在中國文化界的現(xiàn)狀。
林語堂附和道:“蕭伯納先生所極是,中國學者確實需要更進一步。我們落后西方世界太多,恐怕需要幾十年,甚至更長的時間來追趕?!?
蕭伯納笑道:“當然,周先生是個例外,他在多個領域都有開創(chuàng)性的研究。不過我認為,周先生的優(yōu)秀,正是因為他從小生活在西方,他的思想其實是西式的,跟中國文化毫無關系。我一直都把周先生看做西方人,而不是一個中國人?!?
蕭伯納的眼光很準,周赫煊的很多思維習慣確實是西式的。不過周赫煊卻不認可,他認為自己屬于現(xiàn)代思想,而不是西式思想,當即笑道:“蕭伯納先生,你說錯了。我的許多行為習慣確實屬于西式,但我的核心價值觀卻是中式的,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觀念早就根植在我的血液中?!?
“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那都是早已落伍東西,”蕭伯納不屑道,“中國文化對現(xiàn)代人類文明的進步?jīng)]有任何貢獻?!?
蔡元培超級憤怒,但又找不到理由反駁。你可以說什么四大發(fā)明,但那都是老古董,人家講的是現(xiàn)代文化成就,中國有哪一項不是在追尋西方腳步?
周赫煊冷笑道:“現(xiàn)代西方文化是什么?殘酷掠奪的殖民文化,還是奴役剝削的工業(yè)文化?”
蕭伯納笑指著周赫煊:“周,你在偷換概念。你明知道我說的是科學、醫(yī)學、教育學、經(jīng)濟學這種專業(yè)領域,卻要偷換泛文化的概念來反駁我。這不是爭論,而是詭辯?!?
這家伙的腦瓜子太靈光了,周赫煊瞬間語塞,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反駁。
突然,周赫煊笑道:“蕭伯納先生,你也在詭辯啊。你用所有列強國家來代替西方,再用西方整體來貶低中國,哪有這樣做比較的?如今的西方文明,是無數(shù)西方國家共同努力的結果,而非哪一國、哪一個民族特有的貢獻。英國可以對抗全世界嗎?不能。中國能夠?qū)拐麄€西方嗎?也不能。你這不是爭論,而是歧視,一種白人對黃種人的歧視!你必須收回你剛才的話,否則我跟你絕交!”
蕭伯納一愣,突然覺得周赫煊說的好有道理,他確實是在玩種族歧視。
林語堂若有所思,蔡元培面帶微笑,宋美齡饒有興致地看著男人們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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